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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老爷子说了,那多半就能成事,她可听人家管老爷子叫李老呢,虽然没有特意打听,但邱玉玲也多少拼凑出他儿子是农垦局的当官的。

现在虽不流行走后门,但也是举贤不避亲的好时候。

邱玉玲拨亮煤油灯,给邱家写了封信,把事儿大致说了一遍,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玉玲,还不睡呢,太晚了伤眼睛。”李飞丹她们从水房回来,见邱玉玲还在埋头奋笔疾书。

“就睡了,收个尾。”邱玉玲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找了一张四分的邮票贴上,把信塞进她的挎包里。

“又写家信呢?”不留神看见了信封,李飞丹随口问了一句。

“嗯呢。”

“咱玉玲还是个孩子,家信都分外勤。”白巧兰跟在后头,来了这么一句,大家都打完趣笑开了。

其实这年头寄信也不算便宜,自从五五年币制改革后,以新人民币为货币本位,信函邮资就调整为国内互寄八分,本埠投递四分,后头三十年基本都没再变动了。

一颗鸡蛋才多少钱?不是谁都愿意把钱花在这上头的。

大家笑笑闹闹了一番,也就吹灯睡下了。

邱庄这边邱大山刚接到借调令,高兴之余,正一头雾水呢,这边邱玉玲的家信也寄到了。

“就说么,好些个高工呢,咋就偏偏瞅上你个学徒工的,原来是你妹子的交情。”

听完邱大山读信,邱建设这才心里有谱。

好事儿是好事,大队长专程过来带的消息,让邱大山尽快拿着借调函和队上开的关系证明,去窑街农场农机处报到。

可就是太突然了,整的大家一脸懵,也问了大队长邱建军,他也没说个啥所以然来,只说上头怎么安排,咱就怎么配合,再说这也是好事。

借调过去,就不说三五年了,哪怕学它个三五月,等本事长身上,回来后还不直接进公社技工组。

那不比刨食强?

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一去,又不能时时着家,怕孩子小,等过几日,就忘了他这个当爹的。

“婆婆妈妈的,你先去嘛,等站稳脚跟了,把这娘几个接过去也能成么。”

那就这么地的吧,只愁了那么一瞬,一家人就欢欢喜喜给整包袱去了。

“老大媳妇别慌,这会儿娃娃小呢,就是你能一并过去,也是添乱,你先搁家待着,叫老大过去先寻摸寻摸,再说这是借调,也不是长久的活计,保不齐哪天就回来了。”

“这是好事儿,又学本事,一天还记十个工分,上哪儿找这么美的差事去,再别瞎寻思了,赶紧收拾东西去。”邱建设难得使了一回家长的威风。

打断了婆媳俩的小话。

“朵儿,你安心把他们哥仨守着,爹说的对着呢,我这去了能摸着机器,再回来,不说是个大拿了,也算个正式技工了,到时候肯定比现在出息。”

黄朵儿笑嘻嘻的给收拾行李,汗褂子,开襟背心,还有布鞋......都各装了多了一身,方便换洗。

自打这信儿传来,一家人就都有意无意开解她,好似她会拽着男人拖后腿似的。

天地良心,这娃都挂上串儿了,她不抬着哄着男人出去挣好日子,非把他拴裤腰带上,是脑子不灵醒还是咋地。

有这好事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倒是邱大山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出庄子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像是这一去多久回不来似的。

总算把人送出去了,黄朵儿长出了一口气,她这仨小的带的,是快够够了,男人再不离家,她可怕又怀上。

这一回怀一个两个还好,公婆都说正当年,不愿意搁家闲着,自己还能带娃躲会儿懒,可这数量一上来,就光剩累了。

她巴不得自己能出门上工呢。

可找谁替换啊,这家里能上工的,都是挣满工分的,也就她适合留守后方。

却说学校这边,连着两个周末,都组织学生下乡下地,把伟人思想落到实处,力争让这些孩子们,都体会到劳动人民的伟大。

邱玉玲猫着腰,拿着镰刀,机械的挥着臂膀。

躲过了邱庄,还是没逃过这一遭,这会儿没有爹娘替她兜着,都得干活儿。

一道的同学们,虽然不像后世都是小公主、小少爷,但也有没下过地的,就是有下过地的,也不是啥活儿都会干的。

反正割麦、捆麦这活儿,就难住了不少学生。

邱玉玲也强不到哪儿去,割草都是三两下的活儿,筐子满了就停下了。哪像现在,感觉整片地就跟没有尽头似的。

“哎呀,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好容易捱到中午吃饭,白巧兰哭唧唧的,说啥下午都扛不住了。

她是地地道道城里头的孩子,原本要念大学的,可家里的带嘴的多,也是拮据,才考的中专。

可是城里头的困难哪能跟这个比的。

“我也是,我爹是大队长,我娘从来不让我下地。”刘小芳是第二个叫苦受不了的。

“玉玲,你最小,能坚持住不?”

邱玉玲摘下棉线手套,忍着痛挑手心的泡,握镰刀把握的。

“快不能了,可是指导员说了,一个都不能掉队,这关系到咱们毕业成绩和分配呢。”

去他娘的分配,大不了回她们邱庄接邱五爷的班儿,养牲口。

可是理智让她再抻抻。

抱怨完了,就着凉水吃完了早晨从学校拉过来的窝窝头,大家伙儿又哭丧着脸,互相鼓励着下田了。

邱玉玲也不想做标兵,再加上手疼,下午出活没有早晨多了。

她们下地是大队成员和学生娃是穿插开的。

就有同组的妇女说起怪话来了,“现在的娃娃们都书念的不会做活了,你们瞅着干的慢不说,我还得再补一趟,帮倒忙呢真是。”

指导员也巡视过来到邱玉玲所在的小组了,正好听到这些,预备给邱玉玲说说呢。

只见邱玉玲摘下手头,手心里血糊糊的全是挑破又碾出血的烂泡。

“啊?咋这么严重,这丫头,也是个闷葫芦,手都这样了,你倒是说啊,就换你干别的活生了。”刚刚说歪话的妇女看到这双手,也生起了几分不忍。

尤其听学校领导,其实就是邱玉玲她们指导员,说她才十二岁,一边嘟囔“这女娃,个头可真美”,一边后悔刚刚说了那些个怪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