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梅吃过晚饭,连夜就套着驴车回了,邱玉玲拴好了门,放出了万金。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有个看家护院的才安生。“以后咱俩就又能搭伴儿过啦,守好咱得家昂。”
万金乖顺的蹭蹭她的裤腿,好似什么都听得明白一般。
因为要腿着上下班,第二天她早早就起来了,昨儿的红毛衣今儿也不打算再穿了,她娘说的对,上班的人了,终于能拾掇的有颜有色的了。
照例是两条麻花辫子,套头的蓝毛衣,翻白领的小衬衫,黑裤子,黑布鞋,斜挎个小布包,要多俏有多俏。
“谢组长早,李姐早,王姐早......喜儿姐早。”两个王姐,王迎喜便改成了喜儿姐,等一圈“早”问完,邱玉玲才坐到自己的工位上。
老式掉漆的木桌,昨儿就已经被她擦的纤尘不染,掏出邱母留下的水缸子,邱玉玲在缸把上缠了一圈麻绳,为了和大家伙的有区别。
然后掏出算盘,往桌上一放。
“小邱算盘打的怎么样?”
邱玉玲笑的腼腆,“还行吧。”
谢春荣拿过一摞子流水账,叫她核算一遍。
邱玉玲把算盘,用了点儿巧劲儿上下一摇,正好上归上,下归下。
看了下登账的单位也不统一,有的是元,有的用角,有的又记成分,她先拿着铅笔在后面把写成毛的,统一换算成0.00元,对齐挪了一列。
别看账本厚,她弄的也快,甚至有几个大写和小写不一致的,她也按照大写重新记了数,并在那一行的前后划了小三角,做了标记。
然后手指翻飞,噼里啪啦一阵拨,好家伙,昨儿还不冷不热的几个老组员,听了半晌,就没见她歇气儿,逐渐都围了过来。
有人表示佩服,顺口夸赞,“行啊,小邱,一口气算这么多,还没见你拨错过,高材生就是不一样。”
另一个昨儿不在,今天才打照面的同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邱玉玲,转而对谢春荣问,“组长,新同志的这手算盘拨的,咱还用复盘吗?”
谢春荣也在一旁看着,闻言表态,“当然要复盘,甲乙交叉复盘,这是咱们财务人员的规矩,数据要严谨。”指着说话的小伙子,“小张,你来复盘一下小邱的这组数据。”
被点名的张俊阳冲着邱玉玲友好的笑了一下,拿过账本,也是噼里啪啦一阵拨。
许是刚刚邱玉玲的表现太过出彩,这会子大家原本就围在一起没散,他动的时候又都转向看了他。
原本有心压一头新人的,结果弄巧成拙,越急越出错,连着拨错了两组数字,有一组回减的时候,还减错了。
尤其他没有分页记下小计,这一错,等于前头过半的账页都白算了。
谢春荣看完,并没有对此而多指点什么,而是组织大家散开,“都各自忙自己的,要是手底下闲了,过来找我领活,多的是活。”
刚刚还围成一堆的人,呼呼啦啦四散分离,各回了各自的位置。
王迎喜扭过头,对邱玉玲眨眨眼,用嘴型说了个“厉害”。
邱玉玲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小模样,那眼睛回眨的看不出一点儿心眼子来。
不过,谢春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对邱玉玲招了招手,“小邱过来一下,你把长武公社的账抱过去复核一下,有不会的,过来问我或者其他老人。”
“好的,组长,那是像刚刚的账本,只核数字,还是账目往来也核?”
谢春荣抬起了头,正视了下新员工,会思考,心里头有道道,“这套账是我核过的,你重点过我的那遍,看看有没有出错的。
其次看看我在核账的时候,用红笔勾过的问题,那些都是有纰漏的地方,我在后面也做了更正处理,你也看看。”
邱玉玲端端正正的接过来,“好的组长,我会认真完成的,有不会的会及时向老师们积极请教的。”
谢组长这是给她教真本事着呢。
谢春荣点点头,叫她去忙吧,自己也开始低头整理文件,一会儿还要去汇报工作呢。
邱玉玲分了三次才把长武公社前一年的账抱完。
放到工位,也没有着急开工,而是按页码顺序,在账簿横切面处标记了一二三四......
并在自己的本子上分别记录了每一本是从几页到几页。
她做这些的时候,谢春荣正好绕到她那个位置后面的柜子里取东西,看了暗暗点了点头。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专程和孙天霞坐在一处,“看来你这心操多了,那小邱打的一手好算盘,是干这行的好料子。
干起活来,不急不躁,特别有章程,你知道不,我给她的账本,她......”
“嗯,系统学过的学生到底不一样,你多看着点儿,好好带带她,也能给你减轻不少负担呢,对了,我家老爷子说你们老爷子今年身体好多了,吃了个啥‘养荣丸’还是啥,你知道不?”
“知道,我爹来信给我说了,我说既然管用,多贵的都叫他吃,只要有用就行,哎他也是不听劝,我说叫他到我这儿,他非说不能上女儿家养老。”
“都一样,我们这是儿子家,老爷子不也一样不来么,没事儿,只要身体好着,在哪都一样,今年重点要把精力放在复盘窑街农场的账上,你这头要有点儿计划......”
两个人碰头也不全然只说私事,经常是话赶话,说到哪儿算哪的。
国营农场管理局统一划归到省农垦厅领导,他们是农垦厅下地区农垦局,窑街农场按片区,由他们这边财务部初审,如果查到重大纰漏,再由省厅财务部复审。
“所以这头,你得当重头。”孙天霞吃完了,盖上饭盒盖,两个人宿舍方向一致,打算边走边继续聊。
而今天才小露一手的邱玉玲,中午吃饭的时候,被小组织接纳,其实这个组里,就她还有王迎喜和今天的张俊阳最年轻。
其余的都小则三十,再长者四十,邱玉玲都嘴甜的很,四十以下的喊姐,朝上的喊姨。
吴芳卡在中间,听了称呼笑她,“也不知道咱俩谁占谁的便宜,按岁数,我这比你妈妈也小不了几岁。”
邱玉玲听后显得十分惶恐,“其实我也犹豫喊姐显得我不尊重,喊姨又把您叫老了,你们都是我的老师,那我叫您吴师怎么样?”
“这个好,我以后也跟着小邱这么叫您,真的,我平时都不好意思张口,就是怕喊人喊错了。”王迎喜贼捧场。
吴芳没推,一个称呼而已。农村十来岁的奶奶辈多了去了,五六十岁的孙子辈儿也不是没有,只要别显得不尊重就行。
午饭后,王迎喜喊邱玉玲去她宿舍歇会儿,“哎,你那天登记宿舍就好了,咱俩还是个伴儿,而且中午还能回来躺会儿。
你看你这,中午回吧,来不及,不回吧,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住宿舍呢。”
邱玉玲除了笑还能咋,总不能说我打算买自行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