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不经过,没怎么着呢,就又到过年见了。
今年过年只有邱玉玲和老两口,她二哥还没音信,她还用那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话来宽慰父母。
而邱大山一家,和邱大树也都各自在岗位上坚挺,这会儿口号喊的是“大年三十不停歇”之类的,家家如是。
工人农人都在大家庭里端着忆苦思甜饭,辞旧迎新。
邱玉玲也是吃完了单位的年夜饭,才骑着她的二八大杠,连夜回的邱庄。
对了,她买自行车了,最后还是只买到了二八大杠,二六女式车,县上市上都没有,她便索性不再执着。
好在今年又长了一丢丢,骑大自行车也是毫无难度了的。
“爹娘,快开门,是我回来了。”
“老头子,闺女来了,快去开大门。”
邱建设去开门,她也没闲着,捅旺了炉火,把砂锅里的老母鸡,端出来温上。
邱玉玲进来,先抖落身上的雪,顺便把手里头的东西,交给她娘,“”还得再热热。”
李青梅接过来,一样样的掏出来,“我还寻思你也不来了呢,队上下午喊大家伙儿一人去吃了一碗忆苦思甜饭,娘又悄悄炖了锅老母鸡肉,想着你要是也不回来,明儿赶早叫你爹送过去......”
“送啥,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您也太不了解您闺女了。”
李青梅把锅架上,叫邱玉玲先上炕,“外头如今这么乱的,先前我们倒是不担心你,可现在不一样么。”
说着话,小炕桌上已经摆好了了一个小砂锅,三个铝饭盒。
铝饭盒里分别装着一盒炸小鱼,一盒把子肉,还有一盒酸辣白菜。
“咱这也算是有鸡有鱼,有肉有菜了,我还带了半斤黄酒,咱们关起门小喝一杯,期待来年一切都能变得更好。”
尽管他们这边庄户之间离得远,但说话还是不由得压低了嗓门。
儿女们不在身边,邱父邱母对付了大队部的忆苦思甜饭,回来一人烤了俩土豆,也没再张罗饭食。
这会儿好菜好饭摆上桌,色泽诱人,不由得就食指大动了起来。
“娘,馒头是我从食堂买的,应该没有凉透,不用上锅蒸了,放炉圈上烤一下,就能吃。”
李青梅点头,把锅放了回去,拿了块抹布,把炉圈反复的擦拭,才把馒头都放了上去。
邱建设已经自发的洗好了小酒盅,“你看,爹就说你这营生好,离的近,叫我们能瞅着,像你哥他们,放出去就是国家的人了,我们想见一面,还得别人答应才成......”
“那猫尿你少喝两口,什么毛病?沾点儿就说胡话。”李青梅眼睛一瞪,邱建设也不说了,光傻乐呵,至少闺女在眼跟前,这就比啥都强了。
馍也烤热了,拾进盘子里,端上桌,年夜饭正式拉开序幕。
“今年这年夜饭,还真是吃到半夜的饭呢。”邱玉玲自觉担当气氛组。
邱建设最捧闺女的场子,“那可不,咱这才叫正经......”
或许这个年大家都是这般悄无声息的过的,第二日天没亮呢,邱玉玲一动,她爹娘也都跟着起来了。
“爹,娘,你们起这么早干啥,外头天寒地冻的,再睡会儿吧。”她这是要上班去,没办法,她爹娘既不上班也不上工的,实在没必要起这么早。
尤其这个时候起晚了吃两顿饭,起早了还平白多一顿饭,大家伙儿都会在炕上尽量待的久一点。
“没事,爹送你,到时候爹再走回来,路上顺道拾点儿柴火啥的。”外头黑灯瞎火的,他哪里放心闺女一个人再顶着冷风回去。
邱玉玲觉得费这功夫干啥,可拗不过她爹娘,最后只能叫老头把她送到镇上,剩下的路,说啥都不许再送了。
“要不您到时候把车子骑回来,要不我不答应。”
“那哪行呢?你上班还得骑呢,我骑回来也是摆屋里当摆设,可你不一样,中午还能回家躺会儿......”
既然这样,邱建设也只能听闺女的,到镇子上就分开了。
不过天还黑咕隆咚的,他实在是很不放心。
又撵着朝前跑了一会儿。
邱玉玲发现后,无奈的用脚点地,支住车子,“爹~”
“太黑了,爹实在不放心。”
“那您上来吧,我捎着您走,反正屋里头也没事儿,您住巷子里,等中午吃过饭了再回,我顺便从食堂打点儿饭菜,回去你和我娘少折腾一顿......”
邱建设答应了,又没全答应,他坚持自己驮着闺女。
“行吧,行吧,您再骑不动了,换我带您。”
不巧的是,他们竟然出了镇上没多久,碰到了在路边撕扯的李小娟父女俩。
“我已经和人家定好日子了,你必须给我回,难不成搞革命连亲都不成了?我倒要问问你们的领导,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碰到这不要门票的景儿,邱玉玲也顾不上迟不迟到了,单腿支地,似笑非笑的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别看李小娟,哦不,她也改名了,改成李卫红了。
别看她在外头激进的不得了,在家还是老样子,被拿捏的死死的。
她娘留下的那个弟弟还在那家里呢。
在她爹拗不过她奶,有了新媳妇后,她又接二连三的拥有了一对新弟、妹。
她和亲弟弟愈发夹缝里求生存了。
也是因为这,她更加愤恨那些不能一帮到底的乡亲。
李小娟也早就发现了邱玉玲,这叫她无比难堪,挣扎着甩开李父的手,转而恶狠狠地瞅向邱玉玲,“你看啥?”
“看你咋地?哼,我还当多有觉悟呢,合着糊弄鬼呢,在外头破四旧跳的老高,自己却三从四德,顺从的不行。
真该叫你们那个小帮派过来瞧瞧,看看混在他们队伍里的都是些啥......”
“你胡说,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你敢试试不?”邱玉玲连姿势都没换一下,还是左脚踏着脚蹬子,右脚支地,屁股稳稳的坐在自行车上头,似笑非笑。
“玉玲,别理这疯丫头了,再停你该迟到了。”邱建设在后头急的直催,他刚要是不把车子还给闺女骑就好了。
他才不停呢,早蹬远了。
“不急,爹,我可得好好看看这西洋景呢,就这有人还蹦跶着进妇联呢,我倒是得去问问他们领导,对职工思想觉悟的考察这么敷衍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