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衫怪人并不理会他,眼睛一下也不离开手中的酒坛子,摇头晃脑的感叹不已。白衣女子道:“一直看着这酒作甚?想喝就都给你喝了吧!”
“这怎么可以?不可以的!”葛衫怪人看了她和木青云一眼,把酒坛子紧紧地扣在左后腰,好像生怕他俩个抢走的样子,“此等美酒绝世少见,纵是闻上一闻便是天大的福分。刚才你们一人喝了一杯,老夫却喝了两杯,当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可惜,可惜的很呐!”
“天地万物皆为人之所用,区区一坛子百年葡萄酒又算得了什么?你这老头儿当真没趣的紧……”白衣女子不屑的说道,却被葛衫怪人扣住了手臂,只见那怪人右手扣着白衣女子的手臂,嘴里“嘘”了一声,示意让白衣女子住口。
眼见从酒楼大门陆陆续续进来十余人,都是道士打扮的模样,手里都拿着长剑。为首的两位老者须发虬髯,精神矍铄,长剑挂在腰上,手里各拿着一柄拂尘,一看便知内力高强。
店小二跑上前来,引他们向靠里的两张桌子坐了下来后,一个年轻点的道士摸出一锭白银,吩咐店小二准备了酒菜,说道:“吴师叔,我看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就在这里吃饱喝足,然后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赶往祁连山庄如何?”
另一个更为年轻的道人附和道:“是啊,严师伯,祁连山庄离此不过百里之遥,宇文庄主的公子大婚,邀请我等前来观礼,尚有三日之期,无论如何都是耽误不了的。这些日子匆忙赶路,可着实把我等累惨了。”
两位老者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右侧的那个老者说道:“雄才、雄飞两位师侄所言不虚,我等此次下山,一是观礼,二是让门下的弟子长长见识,增加一些江湖阅历,掌门师兄意下如何?”只见他侧身望向左首老者,征询他的意见。
左首坐的便是江湖人称“西部长青”的昆仑派掌门严英秀。相传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昆仑绝技“凤凰游”和“雪蚕功”已臻化境。而右侧的老者便是他的师弟吴英树,两人并称“西部双英”。
其余的都是下一代“雄”字辈的弟子,第一个说话的年纪稍长的是严英秀的大弟子郑雄才,年纪略轻的是吴英树最喜欢的弟子钱雄飞,余下一等众弟子分别是苏雄略、赵雄俊、王雄朗、汤雄跃、马雄云、毕雄霄。此次“西部双英”与门下“才略俊朗、飞跃云霄”八大弟子一起出现,着实罕见。
昆仑派掌门严英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道:“师弟所言,亦无不可。祁连山庄与我昆仑派东西呼应,世代交好,我本人也与宇文剑庄主交情匪浅。近日少庄主宇文陌成婚,女儿家也是武林中享有盛名的百里世家的千金,真可谓强强联手,门当户对。吾等观礼事大,切不可节外生枝,延误了时辰。”说话声音浑厚低沉,不怒自威。
“是!弟子遵命!”一众弟子应了一声后,低下头吃喝起来。
“我看诸位还是吃饱喝足,饱睡一觉之后,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葛衫怪人突然说道,“西部双英,武功了得,消息却不怎么灵通,此去祁连山庄怕是瞧不上这大婚的热闹了。”
昆仑派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过来,脸上都挂满了惊讶与愤怒的神色。钱雄飞起身走上前来,边走边喊:“哪里来的鸟厮,竟敢胡说八道,还敢找我昆仑派的不是?”
“啪啪”两响,钱雄飞的双脸上都鼓起五个鲜红的手指印。木青云只觉得身边的葛衫怪人身形一晃,再看时还坐在那里端详着葡萄美酒,至于如何扇了钱雄飞两个耳光,他根本没有看见。“严、吴两位老兄,你们门下弟子口出恶言、长幼不分,你们不舍的管教,我就替你们教训一番,此番美意,两位也不必感谢了。”
挨了两个嘴巴子的钱雄飞没反应过来,站在那里呆立片刻,又听葛衫怪人言语羞辱,怒不可遏,“刷”的一声拔出手中长剑,昆仑剑法中的“剑指昆仑”向葛衫怪人直刺过来。“剑指昆仑”是昆仑剑法的精要所在,剑招看似简单,其实却蕴含着诸多变化。
钱雄飞盛怒之下全力使出,看似直刺的一剑,却是挽出一朵剑花,寒光大盛。葛衫怪人的眼、耳、口、鼻甚至胸口都笼罩在这剑光之下。木青云和白衣女子大惊失色,齐叫一声“小心”。
而就在此时,只听“当”的一声,葛衫怪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已经夹住了钱雄飞的剑尖,然后向自己的右耳旁一拉再一推然后再一拉,长剑顺着他双指最后一拉之力飞速的插进他身后的窗边,深及数寸。
长剑脱手的钱雄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来就在这一拉一推当中,葛衫怪人双指夺剑,并用剑柄戳到了钱雄飞的天池穴,端的是巧妙无比。
昆仑派诸人无不骇然。钱雄飞在“雄”字辈弟子中也算是好手,盛怒之下的一招“剑指昆仑”还没使老,就被人家两根手指夺去长剑,还被点了穴道,对方的武功之高,实难想象。
吴英树无暇多想,纵身一跃到了挡在了钱雄飞身前,左手向后一弹,帮他解开了穴道。其余的昆仑派弟子也跑了过来站在吴英树的身后亮出了长剑,兀自愤愤不平。钱雄飞羞愧难当,正欲跃身上前再去拼斗,却被吴英树伸手挡了下来。
吴英树脸上阴晴难测,右手拂尘往左手臂弯一搭,左手单掌一立,说道:“贫道对门下弟子管教不严,阁下代为管教,怎能不谢?”
话音未落,他单立的左掌向前一探,途中单掌变爪,向着葛衫怪人的面门抓来,身子随即从木青云身后绕到葛衫怪人的右侧,正是昆仑绝技“凤凰游”中的一招“走鸾飞凤”。
葛衫怪人微微一笑,右手大拇指和中指一捏,迎着吴英树左手的虎口合谷穴而去。吴英树大吃一惊,如果被对手的两指夹住虎口,捏住了合谷穴,自己的一只左手也就废了。他赶紧收回左手,身形一侧,右手拂尘一抖,竟然直如长剑,向葛衫怪人的左肩砍下。
吴英树果然内力非凡,竟然将拂尘当做剑来用,昆仑剑法中的一招“剑开混沌”使将出来。葛衫怪人右手指伸变掌,朝着吴英树握着拂尘的右手手腕削了下去。
吴英树见状左手接过拂尘,右掌直接去接葛衣人的掌力,只听“啪”的一声,两个人右掌一触即分。吴英树退了一步,站在了木青云的左后侧,一只右手搭在了木青云的左肩之上。
两三个回合下来,吴英树很清楚,眼前的葛衫怪人武功在自己之上,匆忙之间把木青云当成了他的门人弟子,想着先拿住木青云,好让葛衣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谁知葛衫怪人一直端坐着,呵呵一笑道:“吴道长,老夫与这两位小友今日首次相见,你不必紧张。”说完将手中的酒坛子塞上木塞,放在了白衣女子身前。
木青云只觉得左肩上犹如千斤巨石压着,等葛衫怪人说完,左肩蓦地一轻卸去了重担,他忙不迭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点头向葛衫怪人表示感谢。
吴英树双手一揖,说道:“阁下武功之高,乃贫道所罕见,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葛衫怪人右手一摆,说道:“不必客气,老夫左柳霞!”
“啊?”昆仑派众人一声惊呼,所有弟子都不由后退一步,吴英树闻言也不觉一震。严英秀飘然而至站在众弟子前,向吴英树使了个眼色,吴英树看见后慢慢地退向严英秀的一旁。
“原来是江湖人称‘一指定乾坤’的左柳霞左先生,失敬失敬!贫道师兄弟以及众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左先生,还望勿怪!”严英秀颔首说道。
“一指定乾坤”左柳霞,这个名号在江湖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亦正亦邪,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
据传此人当年血气方刚,凭借一十九路“断魂指”行走江湖,且战无不胜。后来打上少林寺,与少林绝技的“渡劫指”、“念灭指”、“无尘妄指”三大神功绝技相互印证,先后击败三位高僧,并由此而得了“一指定乾坤”的江湖称号。
少林寺寂空方丈见此人年轻气盛,内力非凡,又加上这“断魂指”招式狠辣,霸道异常,如在江湖之上不加节制,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寂空方丈好言相劝,极尽挽留之意,而左柳霞却打伤了站在一旁的罗汉堂首座寂清大师,乘机逃出了少林寺。后来,左柳霞连续做了几起大案,许多成名人物都命丧其手,江湖上都谈左色变。
直到十多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此人在武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消息,熟料竟在此出现。
“好说好说,老夫已有十数年不在江湖行走,没想到严掌门还记得在下的名号,难得的很啊。”左柳霞感叹道。
“左先生当年威震天下,谁人不知?贫道对左先生甚是佩服,只是无缘拜见,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左先生的武功比起江湖所传,不知更要高明了多少啊。”严英秀此言并非溜须拍马,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和感叹,“你们几个不识好歹,竟敢在左前辈面前亮出兵刃,还不赶紧收起来!”
昆仑派诸弟子听到掌门发话,便将长剑入鞘,站在两旁。左柳霞颔首,双手向外一摊,木青云和白衣女子均感到有一股莫大的气力将自己托了起来。
他们两个顺势站起,一左一右站在了在左柳霞身后,白衣女子站起时也没忘拿起桌上的美酒。
左柳霞伸手向桌子对面的板凳一指道:“两位道长请坐。这里有现成的烧鹅、牛肉,何不一齐饮上几杯?小二,拿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来!”
店掌柜的和店小二正在为刚才的一幕胆战心惊,均想今天倒了大霉,碰上了这样一帮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武林人士。眼看着就要打了起来,自己的酒楼也难免遭池鱼之殃,谁知双方罢手言和,再听到左柳霞大声要酒,一路小跑地把本店最好的陈酿抱了上来。
严英秀坐了下来,双手端起一碗酒,向左柳霞表示了感谢,一饮而尽,说道:“方才听左先生所言,我等此去祁连山庄怕是白跑一趟,其中何意,还请先生示下。”
左柳霞右手端起酒碗,先向吴英树那停了一下,又转向严英秀点了一下头,也是一口下肚后说道:“两位有所不知,老夫刚从祁连山庄而来。到此之前,正好见到百里远派到祁连山庄的信使,说是他家的千金,也就是宇文家的新娘子百里无双不见了……”
“啊?”众人惊呼,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而左柳霞身后的白衣女子却紧张得抱紧怀中的酒坛子低下了头。
严英秀道:“百里世家也是武林之中的名门,百里远庄主在江湖上也是极负盛名。祁连山庄宇文家自是不用多说,已享誉武林数十年,当今武林盛传的‘文剑武楼,万古千秋’的‘文剑’说的便是其庄主宇文剑,由此可见其剑法通神,世所罕见。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本是武林一桩美谈,怎会出现婚前不见新娘子这等奇事?”
左柳霞道:“老夫也是听闻两大世家联姻,宇文庄主盛情相邀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重要人物前来观礼,所以也想凑个热闹。老夫孑然一身,无所牵挂,提前十日便到了。但见那祁连山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好不热闹。宇文庄主对老夫这个不速之客也是奉为上宾,盛情款待之余,还让老夫考量了一下那少庄主宇文陌的剑法。宇文少庄主家学渊源,英俊潇洒,聪明无比,真乃人中龙凤,以老夫看来,宇文陌的确是当今武林年青一代少有的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