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癞子劝着:“别为这几块荒地惜不得了。这一年来,你好不容易将这荒地开成田,现在等到庄稼成熟还要二三个月呢,一家六口人要吃,你娘脚不能走,你爹也病着也做不了重事。两个孩子,大的小兔是个女儿,才十二三岁,也帮不了你干重活,小的虽是个崽儿子,才几岁的人也下不了田干活。郭嫂这样好看的女人也算白跟了你,身上连一块好衣裳也没有,你去了云南弄了钱也好养家嘛!”
郭三听他说到自己的女人,心中就不乐意,因为郭嫂曾经告诉他说李癞子的眼光令她害怕,所以心中说:“你来劝我与你同去云南,你还不是打着我老婆的主意,就是我对你相信,可是我老婆不相信你。”也就对李癞子回话说:“要去你先去,我是不去的,我一家老的老,病的病,要死也不肯埋在外乡土。小的又太小,拖住我的脚。郭嫂也不会让我去,我比不得你光棍挑神堂处处是家乡,你去的成,我去不成的。就请你回了小姐的话,我是不去云南的!”
李癞子丧气地回到醉花女面前,向她说了郭三不愿去云南的话,另外还帮他说了几句话:“郭三不愿去,说的话也没错,他一家老的老,病的病,小的还太小,去云南是去不成了。不如就让他们租种这些地,养家糊口在这安稳一些。我是单身人,吃在嘴里,穿在身上,伞把挑神堂处处是家乡。我与小姐去云南个旧,一定帮小姐在那边将矿开起来!”
醉花女听了只得离开郭家,临走时她要再将郭嫂叫到自己面前来问一问,可是怎么也找不着郭嫂,只得离开。当她将云南的人找好后,在打发这批人去云南时又作了调整,只得将有家口的留下不去,将那些有技术的单身人组集起来准备亲自领着他们往云南去。这时何老板的信又来了。醉花女将信看后才知道家中已发生了许多大事,还进了大批洋货。爹还洋洋得意说独霸了洋货市场。醉花女感到事情严重,只得回衡阳。当到衡州城,所看到的是满街的洋货,都是同样声音:“洋货哟!洋货哟!你买洋货吗?最便宜的价钱。你瞧,这洋铁碗多有用,多耐用,好结实哟!比起我们自产的泥巴瓷碗、锡做的锡碗、木碗、竹筒碗都要便宜呢。不管是木碗竹碗还是泥巴瓷碗都不经摔打,一打总要破的,这洋铁碗不怕摔,又轻便的很,你看——”
街两旁的小贩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拉生意,把铁洋碗朝地上一丢:“咣!”的一声响,洋碗在地上滚动着。小贩忙又捡起来让过路的人看,说:“你看,好结实哟!看见没有,一点也不破,又便宜,你就买一个吧!”
醉花女发觉行往的路人谁也没有停住脚步,他们急急忙忙地来又急急忙忙地去,赶他们的路,把那些小贩气的直叫骂:“乡巴佬,有洋财你不捡,到以后没这洋财,你想也想不到的哟!喂,洋货呀!便宜洋货呀!比狗屎还臭的洋货呀!买一个吧!喂!”
他们在叫喊,总想把自己的声音压住其它小贩的声音。其实,小贩们谁也不示弱,都鼓起劲地喊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压倒街上一切声音,有些店铺的伙计在店里也骂了起来:“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没看见我店里的洋货都是你们一样的吗,你们在我的店前瞎吆喝谁呢!”说着出来拉住客人说:“这些小贩太利害了,他们将各个店的生意都夺去了,本来要进店来买洋货的都在街门前就被他们拉了去,用低价出卖了他们的洋货,而我们店里的洋货价都很高,我们做伙计的作不了主。一句话,洋货多的成了灾,你就帮帮忙……”
这种情况使醉花女不安了,她不急于回到何公馆,而是在全城察看了一遍,洋货多的使她惊讶不已,她自问:“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来了这么多的洋货,难道整个衡州城的生意都被洋货搞乱了吗?我要问清楚这件事,弄明白这一切!”
当醉花女知道不只是衡州城,还有潭州和岳州满城都是洋货这件事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此便宜的洋货满城都是,无人关心,无人去问,如果让我捡便宜地收集起来,将来转往外地去卖,岂不是大有赚头了吗?让我来查一查账,看能动用的有那些资金。爹说家中活动资金差不多没有了,也不知用在什么地方。”当醉花女将账查过后却大吃一惊,一个这么大的何公馆活动资金小的可怜,她急急忙忙又叫人将爹找来,毫不客气地问起家中的资金哪里去了。何老板告诉她说:“前些日子我在议事堂,突然崔夫来报,说平西亲王有一书告示,实则是一道禁令,告示中,亲王指责外来矿师来滇考验矿山,挟有巨资与内地奸民私立合同擅售山契,纷纷勾串。为防止奸民与外来客私立山契互相勾结,凡云贵之治域的山田住宅都得到王府注立新契,征收地税,违者一切矿山田地均为官有,永作禁地。
何老板知道这是吴三桂对云贵二地的大户敲竹杆来了,从这张要钱诏令贴出后,有地的人都必须重新到王府征办新的契据。何老板知道女儿醉花把矿山看的极重,因为要想发展自己的家势就必须保住矿山。现在在云南的矿山和田地保住了,却花了一笔巨资。再加上王子索取了那笔嫁资,这二笔钱正是他何公馆的活动资金。
何老板将这一切告诉女儿醉花后,一肚子的愤恨又发在唠叨上:“呸,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吴三桂用一张征文就把我们在云南的数百年来相沿世袭的田地山地收去了,如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将这些地买回来,只怕要被吴三桂控制了。还有水仙花这女人也太坏,自从出嫁后却忘了何公馆给她的好处,上次她帮吴世璠将你二叔的那份家产带进了王府,这还不算,连胡六五写在她名下的那些财产也拿了去。这样,把我们何公馆所有的活动资金统统带进了王府。这二笔巨资使我在床上病了好几天,以后身体一直不见恢复,也无心过问生意上的事,特别是洋货没有去管,一切事都由崔夫主持。崔夫每天总唉声叹息,哭丧着脸说洋货卖不出去,连各店乡货也卖不出去了。所以家中活动资金是没有多少了,都让吴三桂的亲信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