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听到范秀才的疑问,倒也并不意外。
他甚至觉得,到了这时候才有人问这问题,简直是有些奇怪。
凌远冲着范秀才笑了几下,然后认真说道:
“流民军的人数,现在大约还有七八万。”
“其中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受灾百姓,所以我打算赈济完之后,就直接放他们回乡。”
范秀才点头。
自古以来朝廷平叛,都是只杀首领,不问从贼。
所以凌远这些话,也十分的合理。
他有些紧张的问道:“那对我们这些头目呢?尤其是我们的王首领呢?”
眼见范秀才如此关心王富贵,凌远眉头微皱。
“你们那王首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在凌远看来,那大壮是个粗人,他对王富贵心悦诚服,那倒也罢了。
可眼前这人,分明也读过不少书,他居然也十分关心王富贵。
这就不太正常了。
范秀才摇了摇头,然后解释道:
“凌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这王首领虽然出身寒微,但做事却极为公道。”
“我们攻入仓县之后,从城中富户家中抄出的金银,他自己都根本不要,全都分给了兄弟们。”
“而且这次来跟官兵作战之前,他早就有了必死之心,打算用自己一条命,来换我们这些兄弟的生路。”
“我这么说,凌大人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凌远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你们为何要主动放弃仓县,来找官军决战了。”
最开始,凌远只当这是裴平的阴谋,现在一看,原来王富贵也是乐见其成。
“那这么说来,这王首领还真是个好人了。”
凌远面露微笑,心中还又补充了一句:
“幸好他叫王富贵,不叫王自成,不然这次的事情,还真是不好对付呢。”
他摇了摇头,随后对着范秀才说道:
“这你就放心吧,咱们的陛下虽然是女子,但心胸却……格外宽广。”
“而且现在朝廷又是用人之际,她肯定会留下王富贵一条性命。”
“我敢保证,朝廷会从流民中,挑选些精壮汉子,组建一支新军,然后还是交给王首领去统领。”
范秀才开心点头。
“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只是……”
他犹豫的看了凌远一眼。
“只是凌大人,这事情您说了,真的算数吗?”
“凌大人,可不是小人看不起您,实在是这样的军国大事,而且还涉及军权。”
“陛下估计不会对您的建议,就那么照搬全收啊。”
凌远笑了几声。
“到时候若是朝廷不听我的的,那你来找我的麻烦就是。”
范秀才口中连声说不敢,心中却在摇头。
“这凌远虽然很有本事,但毕竟还是年轻。”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看来王首领的事情,还得另外走其他人的门路。”
不管范秀才如何想,流民军招安的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
随着流民一股股越过便桥,被官兵分别安置。
副将心中松了口气。
他看到凌远跟着王富贵一起靠近过来,满心欢喜地说道:“凌大人果然厉害,这次您又单身入敌营,劝说流民接受招安。”
“这又是奇功一件啊!”
凌远没往心里去,他对着副将说道:
“行了,你就别拍马屁了。”
“还是赶紧将此事报告朝廷,让朝廷赶紧运送粮草吧!”
“我让田文静买来的粮食虽多,但也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
副将这次,可没有耍什么花活。
“大人放心,我这就派人。”
没多久,一个骑兵就冲进京城。
“大捷,大捷啊!”
消息很快传进皇宫。
高贤听到后,嘴角露出不屑。
“呵呵,又来?”
“他们真当本公公好骗不成?”
他冷笑着走出去,正打算让外边人的人滚蛋。
但等他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却又停下了脚步。
“嗯?来的还真是前线的将士?”
他一下子回想起,不久前他那干爹的“教诲”。
心中猛地一动。
“莫非这次的捷报,居然是真的不成?”
他心中既有些火热,但又有些犹豫。
上次他闹了笑话,女帝还没说什么。
但如果再来一次,他只怕就再也没办法在女帝身旁立足了。
高贤犹豫一阵之后,还是咬牙下定决心。
“凌远绝非池中之物,本就有很大概率打出一场大捷。”
“这一局值得赌!”
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去,一把夺走骑兵手中的捷报,再次来到大殿之外。
他深吸一口气后,学着前几天的样子,满脸惊喜地跑进去:
“陛下,大捷啊!”
女帝侧坐在椅子里,听到这话之后,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高贤。
“又跟朕来这一套?”
这几天里,她情绪非常不好。
即便是孔璇几次求见,她也根本根本不见。
“朕登基后夙兴夜寐,结果怎么还是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难道匈奴人真就这么厉害?”
女帝心中,对自己有了一丝怀疑。
此时她以为,又有投机客伪造捷报,来讨她欢心。
女帝冷哼道:“他们真以为朕那么好骗吗?”
“还有你!你就不能长点儿心?”
“你干爹平时都是怎么教育你的?”
高贤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奴才既然进宫做了太监,那心里就只有陛下一个太阳。”
“什么干爹的话,陛下您要是这么说,奴才可不敢接受。”
“至于这捷报的真假……”
“奴才确实也分不清,但奴才更是知道,只要是外边的奏报,奴才就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和判断来处置。”
“凡是按照规矩该告诉陛下您的,奴才就必须拿过来。”
其实他这番话,完全是为了推卸责任,再加上拍女帝的马屁。
不过女帝这几日,可没少被大臣们怼。
于是听到这话之后,脸色也好看许多。
“朕倒是没想到,你们这宦官之中,倒也有忠臣。”
她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那你就把那奏报拿来吧。”
“朕倒要看看,这帮文官又能说出什么花言巧语,把大败给说成大胜!”
原来这几天里,北方各地州县都向朝廷上报。
有的是收拢了些从计华那里溃败的士卒,当做是战功。
有的是击溃了几股小伙流民,就说成是歼灭了流民军主力的。
总之是被她当傻子耍了。
“估计这次,又是差不多的事情。”
女帝接过奏报,只是看了一眼,眼神就猛地定住。
“这字迹……不是凌远的吗?”
“他总算给朕消息了?”
女帝面露惊喜,急忙翻看起来。
一旁伺候的高贤见状,眼中却露出一丝古怪。
“陛下对凌远的态度,可真有些……”
他没敢继续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