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麓宗位于群山之间,庭院静谧清幽,白墙青瓦,与太芜院极为相似,玄青只觉好似又回到了太芜院。柳繁奕领着她转到后院,飞身跃上院墙,玄青提步跟上,心内不免苦笑,自己连累的柳二公子回个家,竟似做贼一般。
柳繁奕穿过几条回廊,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推开门走了进去。玄青跟随他进入房间,他反手关上房门。玄青向房内望去,眼前映入一间布置雅致的卧房,白墙青纱,床铺被褥皆是淡雅的青灰色。房间极大,靠着两侧墙壁放着两张红木大床。房屋正中放着两张小方桌,房内所有用具皆是两件。只是这房间左侧干净整洁,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右侧则是满地杂物,床榻上被褥凌乱的堆着,衣衫胡乱的放着。她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歪歪扭扭的 “兄友弟恭” 四字上,不由又向那张整齐的床铺望去,那应是柳繁生儿时的床铺吧?
玄青抑住心中痛意,悠悠地问:“你为何带我来此?”
“此处紧邻藏书阁,且无人敢来打扰,你可住在此处。”柳繁奕拎起床榻上的衣衫,胡乱的塞进被褥中。
玄青秀眉微皱:“你住哪?”
“我随意找间客房便是。”
“好,先带我去藏书阁吧。”
“你何必如此心急,疾行了一日,你不饿,我还饿了。”柳繁奕剑眉一皱:“还有你肩头的伤,不换药吗?”
玄青经他一说,忽感肩头隐隐作痛,不由蹙了蹙眉。
“你先在此换药,我去寻些饭食。”柳繁奕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将房门关上。
玄青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未看见有镜子,便走到左侧的床榻上坐下。看着床榻上的被褥不由的怔住了神,脑中竟浮现出他在这房中模样。她伸手触摸着柔软的被褥,叹了一声。肩头的痛意剧烈了起来,拉回了她的心绪,她定了定心神,解开腰间系带,褪下长衫,扭头看向肩上的伤痕。那长鞭似有火一般,伤痕亦是像烫伤一般,又红又肿,起着硕大的水泡,渗着清亮的水。玄青只觉这伤口,比刀伤要痛的浓烈一些,灼烫难捱,她掏出怀中药瓶,用指尖抠出一抺莹白药膏,轻擦拭在肩头的烫伤处,丝丝凉意袭来稍压住了些许灼热之感。待她上好药,穿好衣衫,便听见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她不由唇边泛起笑意,他总算学会了敲门。她起身,走至门前,打开了房门。
他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移到桌上,便在桌旁坐下,抬眼看着她问道:“伤口如何?”
玄青抱怨道:“那长鞭好似有火,比刀伤疼多了!”
“待会我去寻些止痛药来,若是烫伤,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玄青脑海中浮现柳繁生那日的神情,没来由的心中生起了恼意:“疤痕就疤痕,有什么要紧!”
“好好好!就你最洒脱,一个女子弄的一身疤痕,竟如此无所谓。”
玄青心中生起邪火:“有疤痕便会被你们男子嫌弃,是吗?”
柳繁奕不知她为何如此,紧皱着眉,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二人立时屏息静听。只听那细碎的脚步声,驻足在了门前,停了许久,门外方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柳繁奕不耐道:“谁?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扰我?”
“师兄,是我。”房外传来了一女子轻柔的声音,玄青听出那是林昔月的声音。
柳繁奕冷声道:“你又如何 ?”
门外的女子未说话,似愣了片刻,随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你为何总这般凶她?”玄青终是忍不住。
“不凶如何让她死心?””柳繁奕提起筷子大口地吃着饭。
“她为何在此?”玄青有些不解,已这么晚了,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柳繁奕手中的筷子滞了一下,脸上划过一层寒意,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她姑姑是我父亲的外室。”他的声音透着寒气。
玄青心中豁然,见他神色黯淡,又不知如何劝解,便低头默默吃饭。
柳繁奕道:“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带你去藏书阁。”
“好。”玄青不敢催促,笑着应了一声。
柳繁奕见她已放下筷子,便收拾好碗筷放入托盘,端起托盘走出了房门。
玄青坐在桌前,望着那张整齐的床铺,愣神了许久,方才起身洗漱睡下。
许是这房内的气味令她安心,玄青这一夜睡得极沉。待醒来时,只见门缝中已挤满了灼灼日光,她看着地上煞白的一缕阳光,心中一惊,从床上腾起。胡乱挽起头发,穿好衣衫,便走到门前细听,未听到外面动静。方伸手拉开门,开门就看见柳繁奕坐在回廊中,手里拿着个小药瓶,眼睛望着庭院内的鸟儿出神。
“你总算是醒了。”柳繁奕立起身,端起身边托盘,径直走入房内,将托盘放在方桌上。
“不吃了,走吧。”玄青心中焦急。
“你不吃,我还要吃,你为何总这般心急?”柳繁奕瞥了她一眼:“把门关上,阳光太刺眼了。”
玄青无法,只得关上门坐下。
柳繁奕拿起一个肉包子啃着。
玄青看了看汤碗中已坨成一团的面条,秀眉微皱:“你为何不叫醒我。”
“我叫了,你没醒,竟睡的那么沉。”柳繁奕扔下手中包子:“你换好药,我们便走。”他将手中的白瓷药瓶放在桌上,起身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玄青心中焦急,拿起药瓶,扯开衣衫胡乱的抹了抹,顿感清凉舒适,便又多抹了些。她穿好衣衫,打开房门看了看庭院和回廊,轻声问:“不会有人来吗?”
柳繁奕大步走在前面引路:“藏书阁在庭院最左边,穿过回廊便到了。你别往右边去便好,晚上等天黑了再回来。”
玄青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一条幽静的回廊,来到一扇高耸的木门前。柳繁奕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门扉,踏入屋内。玄青紧跟着走进房间,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这间屋子异常宽敞,目光所及之处竟无法看到尽头。房间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整齐地排列着,向远方延伸开来,仿佛没有尽头。四面墙壁皆镶嵌着书架,空间尽被书籍填满。她不由赞叹:“真大呀!”
“整个中州再找不到比这里更大的了。”柳繁奕有些许得意之色。
“若有人来怎么办?”
“我已命人在庭院前守着了。”柳繁奕走出了书阁,关门而去。
玄青嗅着满屋的书香,环顾四周,看着那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有些茫然,一时不知从何找起,便沿着书架逐一查看,找到了专放咒术的书架,拿起一本本咒术书仔细翻阅。看了许久,直看得颈项发酸,双眼发胀,方才停下,顿感腹中饥饿难耐。
柳繁奕提着饭盒推门而入,玄青赶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饭盒。
柳繁奕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撇了撇嘴:“方才还说不吃,这会儿又饿成这般。”
“你吃了吗?”玄青走到书案前坐下,打开饭盒,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柳繁奕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书籍,皱了皱眉,他向来厌恶读书,一看书便昏昏欲睡,强忍着性子拿起一本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便又扔回了书案上。
玄青见他如此,不由笑道:“你不是说要帮我查找解咒之法吗?”
柳繁奕瞥了她一眼:“不行,我一看书便犯困,你自己看吧。我每日给你端茶送饭,难道不算帮忙?”
“谢谢你!”玄青忽觉自己好似欠了他太多,竟不知要如何还,不由的放下筷子,低下了头。
“你若能寻得唤醒林烨之法,便算是谢我了。毕竟,我还欠他一条命。”
玄青笑着应了声,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拿起书认真地看。
柳繁奕也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本书,强打起精神逼着自己看,仅翻了几页,便又支撑不住了,好似真的看书看困了,趴在书案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玄青见他久无动静,从书本里抬起眼,看了看他,见他趴在书案上沉沉的睡着。不由的有些羡慕,他竟能这般说睡便睡,她嘴角扬了扬,便又认真的看起了书。
不知过了多久,柳繁奕悠然醒来,书阁中光线已有些昏暗,他头脑仍有些恍惚,迷蒙间,看到书案前坐着一名低头看书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她眉心微微蹙着,一双纤细的手吃力的捧着一本硕大的书,漆黑明亮的眼眸,紧紧凝视着书页,似看入了迷。他便这般愣愣的盯着她,也似入了迷。
“你醒了?你睡醒了也会愣神吗?我也是这样。”玄青从书本里抬起头,便迎上他呆愣的眼神,微微一笑:“你可真能睡呀!已睡了一下午了。”
柳繁奕从书案上支起脑袋,揉了揉麻木的脸颊:“这些书对我有助眠之效,我见了便只想睡觉。”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腿脚,环顾昏暗的书阁:“你选几本带回房间看,若在此点灯,这府中应是无人信我会如此勤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