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繁奕睡意迷朦间,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那声音清澈纯净中,夹杂着些许急切之意。他以为自己正在做梦,那声音却一声比一声的急切了起来。他努力睁开眼睛,凝神聆听,的确是有人在呼喊自己。他急忙起身走出营帐,却发现营帐外到处弥漫着浓密的白雾,视野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事物。他心生疑惑,环顾四周,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前行,整个人仍然恍恍惚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迷离的梦境之中。忽地,他看见白雾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用力向前一拉。霎时,一片轻柔的阳光猛地扑面而来,旋即,一张明媚的笑脸映入眼帘,他定定地望着那张白皙的笑颜,怔住了神,一时间竟无法分辨自己是否真的处于梦境之中。只见那女子轻笑出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微侧着脸道:“怎么啦?你是睡迷糊了吗?”
柳繁奕恍然回神,剑眉微皱:“你在搞什么名堂?”他回头看向营地,那片空地上已是空空如也,唯有一片褐色的山石以及遥远天边的一抺轻柔红纱。
玄青微微歪着头,略有些得意的笑:“我设了阵法,他们一时出不来了,我们走吧!”
柳繁奕撇了撇嘴:“你那些术法书籍当真没有白看!”话音一顿,他溜了她一眼,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戏笑:“你为何不将我也困在阵中?”
玄青眉头一皱,伸手猛地推了他一把:“你若想回去,我现在就可以送你进去!”
柳繁奕似乎早有防备,身形未动分毫,他双手抱于胸前,挑了挑眉:“可惜,你没那个能耐送我回去了。”
玄青亦挑眉:“是吗?那我们试试如何?”
柳繁奕不再与她争论,大步朝那石夷山走去,边走边道:“罢了,我可不想看你输了之后哭鼻子,我最烦别人哭了。”
玄青轻轻哼了一声,随即加快步伐追上了他,抬起手臂横在他面前:“快收回去吧。”
柳繁奕一把推开她的手臂:“有没有吃的了?一大早的什么都没有吃呢!”
玄青收回手臂,从包袱中掏出了一个馒头递给他。
柳繁奕用眼角余光瞟了一下那个馒头,很不情愿地接过来,嘟囔道:“就没别的吃的了吗?”
玄青不理他,再次将手臂伸到他眼前催促道:“你快点收回去呀!”
柳繁奕不耐道:“我自会收的,你别总是催我,我最烦别人催我了。”一边说着,他一边加快了步伐,须臾间,便将玄青远远甩在了身后。
玄青一边跟在后面追赶,一边大声喊道:“你再如此,我真的生气了!”
柳繁奕头也不回:“谁管你生不生气啊!”
玄青被他气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恨恨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在那石夷山中转悠了一日一无所获,这座山中只有褐色的山石,褐色泥土,未见草木,亦未见任何生灵。
柳繁奕一脸疲态地瘫坐在一块褐石上,抱怨道:“巨辰逸那小子是不是在戏弄你呀?这山上寸草不生的,哪来的什么石蝶灵。”
玄青踢了踢脚下的泥土,皱起了眉:“王安之曾说过,西风擅于幻术,这座山会不会是幻术?为何我总觉得这些山石无甚变化,好似复刻的一般。”
柳繁奕闻言,立即坐直了身体,四下张望了一番:“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这些山石竟都差不多大小。”
玄青走到一块山石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上面的纹路。而后,她又走到另一块山石前,仔细摩挲着其表面的纹理。“这山石上的纹路竟也没什么差别。”
柳繁奕大步走到她身侧,也伸手摸了摸山石上的纹路,喃喃自语道:“即便知道是幻术,如何才能破解这幻术呢?”
话毕,二人便都低头沉思,未再言语。
此时,空中一片乌云飘过,将太阳遮挡的严严实实,光线瞬间幽暗了下来,随即飘落下黄豆般大小的雨滴来,砸在那褐色的山石上,投下一块块铜钱大小的斑点。玄青盯着那些水渍,它们在山石之间不断地消散、荡漾,仿佛永不会停歇,她一时看得入了迷。
柳繁奕见状,一把拉着她便跑,边跑边说道:“快找个地方避雨啊,傻站着干什么?”他拉着她一路飞奔,寻到一个低矮的山洞。二人弯下腰,钻进了山洞里。这山洞极低矮窄小,他们只能紧紧贴在一起蹲着。玄青下意识地向身侧移了移,柳繁奕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往自己那一侧挪了挪,奈何这山洞着实过于狭窄,他们都已是紧贴着洞壁,再也无处可移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二人不禁都有些局促,一丝微妙的气氛渐渐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玄青侧过头,盯着洞壁仔细端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此时此刻,好似必须要找些事情去做才行。
“你在看什么?”柳繁奕突然出声问道,他也觉得此时好似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
玄青怔了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不答,似乎又有些不妥,她沉吟了半晌,还是想不出该如何作答,急得面红耳赤。于是,她愈发不敢扭头了,只得更加专注地盯着洞壁看,做出一副正在沉思的样子。
见她不答,柳繁奕也微侧过头,盯着洞壁细看起来。他伸出手指摩挲着洞壁,看了半晌,开口道:\"这洞壁怎会如此干燥,竟连一点潮气都没有?\"
玄青亦有所察觉,当下立即聚灵力于掌心,挥掌朝着那洞壁拍去,却只觉手掌如同拍击在了一层无形的水波之上,整个手掌竟轻松穿墙而过。她心中一惊,连忙收回手臂,她这般仓促用力,身形不免一晃,不由自主地向身旁的柳繁奕倾斜而去。
柳繁奕听到声响,正好转过身往这边张望,她这般一倚,便恰巧倒入了他怀中。一时间,两人都怔住了。
玄青回过神来,急忙坐直身子,她看了看外面仍在下着的雨,恨不得立时钻进雨里去,又觉得若这般,似乎显的更加怪异了。只得捺住性子,紧盯着天空中的细雨,盼望着雨能尽快停下。
二人默然了许久,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下来,玄青迫不及待地跑出山洞,站在那泛着青光的阳光下,长舒了口气。
柳繁奕紧跟在她身后钻出了山洞,他低头看着脚下丝毫没有被雨水浸湿的泥土,皱起了眉:“这座山定是使用了幻术无疑了,我们须找到方法破解它。”
玄青略加思索,沉凝道:“或许穿山术可行,方才我全力一掌拍出,竟能穿墙而过,想必此山内部别有洞天,只是不知其中是否危险。我先行一步,若是安全,便使传音术告知你,你再进入。”
柳繁奕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凭什么听你的?”他双手迅速结印,身形一闪,瞬间便消失在了前方的岩石之中。
玄青怔了一瞬,赶忙挥手施法,紧跟着追了上去。就在她冲入岩石的刹那,只觉眼前骤然一黑,仿佛堕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倏尔又是一亮,自己已置身于一片苍翠的密林之中,满眼的花红柳绿,柳繁奕正伫立在一棵大树下,四下环顾。玄青快步走到他身侧,追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这片密林葱郁的有些诡异,色彩浓烈到涨眼。柳繁奕张望了一番,伸手结印,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树干上,少顷,他收掌而立道:“这片密林依旧是幻境,我丝毫感觉不到大树的生息。”
玄青点了点头,在密林中绕行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寻觅破解之法。她在那密林中兜兜转转绕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转身望向那棵大树时,却不见了柳繁奕的身影,她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大声叫道:“柳繁奕。”然而,并无任何回应,她正待继续呼喊时,却突然听到柳繁奕悠悠地答道:“别叫了,我在这呢!”
玄青循声望去,见他竟悠闲地瘫倒在了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双臂则随意地枕在头下,双眼紧闭着,一脸惬意模样,仿佛真的要在此处睡上一觉似的。
玄青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到他身前,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赶紧起来想办法破除这该死的幻术,居然还有闲情睡觉?”
柳繁奕微微睁开眼睛,瞟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答:“我累了不行吗?你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吗?都这么久了,既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
见他这副模样,玄青无奈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从包袱里掏了个馒头递给他。
柳繁奕连看都懒得看那个馒头一眼,烦躁地说道:“不要,太难吃了!”
玄青也恼了:“不要算了,我自己吃,你就吃你的草去吧!”说着,她便大口咬着馒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柳繁奕不以为意,眼皮微微一颤,调整了一下睡姿,竟然就这样闭上双眼,渐渐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见他如此,玄青急得不行,又拿他毫无办法,她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时不时地瞪一眼柳繁奕,心里暗暗骂道:“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竟能说睡便睡!”她吃完了馒头,盯着柳繁奕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睡得正香,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心中不禁有些无奈,她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愣了一会神,也渐渐有了些困意,又不敢真的睡着,生怕此处会有什么危险。她强打精神,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困倦的侵袭,慢慢地垂下头打起了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