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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仲寅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到了现在他才感觉到季博常的可怕,也才知道自己那三菜一汤的举动有多么的愚蠢。

也是到现在才猛然想起。

季博常吃了他准备的青菜 ,豆腐和笋干,但唯独没动那盆浓汤。

我吃了你的菜,就是接纳了你的一清二白。

没动那盆名为糊糊的浓汤,是你这所谓的混沌在我眼里什么都不算。

可惜!

季博常用他准备的饭菜告诉他,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可惜,他并没有看出来。

所以他在季博常的心里,只是一个心有沟壑却心智不够的蠢货。

这样的蠢货怎能得到礼贤下士的待遇?

怎能得到重用,又怎么可能成为文官之首?

而他的所作所为和那些书生,和那些愚民没有任何不同。

能力不够,心智不足又没有忠心可言,付仲寅自己都想不出季博常有什么留下自己的理由。

他不想死,但这里是定远,季博常的定远。

所以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愚蠢究竟在哪里。

庆云代表不了整个定远,定远人也不是都如庆云一样狼心狗肺无比贪婪。

其他地界的定远人对季侯尊崇无比,因为他们够穷也因为他们有良心。

他们记得季侯的好,也知道季侯把他们当人看,所以他们唯一能用来报答季侯的就是自己的命。

把命都给了季侯,反从何起?

但庆云不同。

这地方因出产文房四宝高端砚台闻名大雍,这就导致庆云文风极盛且自视清高。

清高就会觉得与众不同,就会觉得高人一等。

这也是一个街边货郎,都认为自己若是坐上将军位,都要比李三山强太多的原因。

他们觉得自己很行 ,行到掌管天下都手到擒来的地步。

而这样的心态就导致庆云人没有任何忠诚可言,也会心生无尽怨气。

我们这么行这么厉害 ,你居然不高看我们一眼。

居然不把官位拿出来给我坐,不把得来的战利品优先分给我们,你这是在羞辱我等庆云豪杰。

可但凡真正了解定远结构的人都能看得明白。

庆云对于整个定远来说,就是个累赘,是一群没啥用还要大批钱粮养活的废物。

整个定远都在动,都在忙着手中的活计 ,但唯独庆云悠闲无比。

不是季博常厚此薄彼,而是庆云人明明穷苦饭都吃不上,但却不愿做那劳苦之事养家糊口 。

文人多会写字,没吃的就上书去闹。

闹了朝廷就会下拨钱粮救济,再加上文人聚集,庆云的文房四宝售价水涨船高。

这让庆云人觉得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

所以庆云什么德行季博常看的清楚,左相也看的清楚。

但可惜的是庆云人自己看不清,付仲寅也看不清 。

季博常把整个庆云城里的人全部打包送走 ,却唯独把他的家人留下了。

为什么?

给他一个活下去机会。

庆云城空了 ,但还不够 ,因为庆云之内的杂碎还没死绝。

想到这里的付仲寅连忙登上马车,赶往留梅县。

眼下距离年关只有半月时间,季博常没有在庆云再做停留,而是直奔东海而去。

东海有爷爷,外公还有妻子皓月。

对于从前世穿越而来的人而言,回家过年仿佛成了一种执念。

季博常离开了庆云城,但季有道却留了下来。

两日后,庆云城大开的城门进来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的装饰算不上奢华,但车厢上却有着一个大大的“伍”字。

整个庆云州能把姓氏镶在车厢上的仅此一家,留梅县老伍敬元。

身为两位帝王下旨褒奖的大善人,伍敬元看着空荡荡的庆云城顿时悲从中来。

眼内闪着无比心痛之色走下马车,然后进了州牧府大堂 。

“留梅县老伍敬元见过道台大人。”

季有道也是连忙起身将其扶起。

“嗳,县老之名庆云皆知,万不可行此大礼。”

一番客套后分宾主落座 ,伍敬元微微欠身面带痛心对季有道开口。

“季侯此举不妥啊。”

说完微微一叹。

“虽手法高明解了庆云之危,但庆云可不止庆云城内的之人,整个庆云实为一体,此举会让整个庆云州的人寒了心呢。”

季有道闻言呵呵一笑。

“县老当真是人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这庆云城里的事情县老竟然知道的如此透彻。”

伍敬元闻言微微摆手。

“道台大人莫恼 ,老朽刚才说了,庆云实为一体根本瞒不住人,老朽就算不想知道都不行。”

季有道闻言问道:“那依县老之意该当如何?”

“让庆云城里的人回到庆云,然后把北境所得牛羊分一批到庆云。”

“再调拨东海钱粮到庆云城进行安抚,庆云城的百姓并非不知晓感恩,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圣人曾言,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也算善莫大焉。”

说着又是悲天悯人般的重重一叹。

“砍杀一万余已是足以消弭季侯心中怒火,而按老朽所言进行安抚,季侯仁名定传天下 ,庆云城的人也是感激不尽。”

“若不然,这庆云定然风起云涌不得安宁。”

季有道闻言哦了一声。

“我家少主北境大胜被说成无能懦弱 ,性情温和被定性没有明主之相,手握棍棒逼迫少主交出民生之权,随后要牛羊,要战马,最后再要军权以防少主行宵小之举。”

“若不同意便会瞬间哗变击杀少主 ,此等反叛之举若是少主不追究,然后再调来大批钱粮牛羊安抚。”

“嗯,这仁名果然会传遍天下,庆云城的人也一定会感激不尽。”

这话让伍敬元的脸色陡然一变。

“道台大人,老朽并非危言耸听,季侯心在天下万不能被一地所困,声名也绝不能因一地而毁。”

季有道微微挑眉。

“县老所言的危在何地?”

“留梅!”

伍敬元说完微微欠身 。

“老朽身在留梅,自然知晓留梅和庆云城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留梅虽为一县,但县内文人夫子无数,在整个庆云州内都是极受尊崇。”

“这里的消息瞒不过留梅之人,而在老朽出发前留梅已经暗潮涌动,若是留梅在此时声讨季侯,那整个庆云都会做出响应,那时....”

季有道闻言皱眉:“县老是说,这庆云不稳之危来自留梅?”

伍敬元点头:“正是。”

季有道闻言微微点头 :“县老之言和少主一般无二,少主临行前也是这么说的 。”

这话让伍敬元脸色一喜 。

可他刚要再言 ,却见季有道拿来一张庆云地图,随后在其中一个位置上轻轻一指。

“所以少主说...”

说着季有道对伍敬元微微一笑。

“这里,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