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树枝一首诗,让左奉节原地炸裂。
左相的轻视和季零尘的嘲讽,让他深埋心底的小火苗直窜脑门 。
他不但派人去跟踪进出左相府邸之人 ,更是拉起来一支由帝都官员组成的造反小团队。
人生在世有了目标,整个人都变得饱满了。
而且他的行动也真的收到了一些回报,自从十余个同样装扮之人离开左相府,去往江南之后。
帝都之内连续数夜有江湖人被分尸的事情也消失了,而江南本家也传来消息。
江南正在大批量打造数种新式武器,而这些新式武器很有可能来自北境季博常。
这是秘密,左相没让自己知道的绝密。
他很兴奋,因为他心里的饱满就来自于知晓了不知道的秘密。
这也让他觉得季零尘说的真他妈对,岁数大的装奔儿和拿捏自己的手段,就是故作深沉和隐瞒实情。
而他更愤怒 ,因为左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左膀右臂,但却又那么多事瞒着自己。
然后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来考验自己,答不上来还要行那羞辱之举。
简直岂有此理。
这也让他更加的懈怠,有些信件情报也是刻意的不再向左相汇报。
今天他又接到一份情报,一份从定远传到帝都的情报。
而看到这封情报里的内容后,他不得不快步赶往左相府邸。
定远蝗灾,一月内可尽毁田亩 。
寥寥数字,却让左奉节内心巨震,这也让他想起了不久前左相给他的那节树枝。
还有一连串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蝉能杀人吗?
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真的是最后赢家吗?
蝉不能杀人,甚至对田亩都没有任何威胁。
但!
蝉的天性是埋卵于地下吸取水分,吸取树根汁液养卵破土。
这是蝉的生长周期也是天性,但大旱让树下地面坚硬如铁,大旱也会让树根扎入地下更深处。
再加蝗虫过境啃食树叶,蝉想繁衍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卵埋于田亩庄苗之下。
短暂大旱不能让一道之地的田亩庄苗全部死绝,总有地势低洼的地方秧苗留存。
而这些地势低洼的地方,就成了蝉埋卵吸取水分的地方。
蝗虫过境会刻意避开地势低洼之地,这也是天性。
蝗虫吃不掉的,那就用蝉卵来毁 。
所以蝉,是能杀人的。
左奉节越想心里就越是发寒,尽管他之前就知道左相的可怕 ,但现在左相的手笔是用人人皆知的常识,去灭杀一道上千万人口。
而且他还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蝗虫蝉卵将田亩尽毁不能马上就让人死去,但若是通过那无法计算数量的蝗虫甚至是蝉散播瘟疫,那.....
左奉节不得不来,因为他知道这道情报一定是左相刻意让他知道的。
让他知道就是有事要让他去做,而不是为他解惑的。
快步来到左相书房之内,左奉节小心翼翼的行礼。
“最近睡得可好?”
左相放下手中笔墨,抬头对左奉节淡淡问道。
语气极为平常,却让左奉节的双腿都是一软。
给他那节树枝的时候,左相就曾告诉他,多看点圣人书册能让你想的少些,也能睡的好些 。
他不确定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 ,左相是否全都知道。
但仅仅是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的问话,却让他的后背顷刻间被冷汗浸透。
“天气燥热...还..还好...”
左相闻言微微点头。
“天气炎热难免让人心生戾气,睡得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闻听这话左奉节心下一松,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应道。
“是..是想的多了些...”
看着左奉节的样子左相微微摇头,也不再追问他最近睡得如何。
“定远大灾之事你怎么看?”
这话让左奉节又是一愣,他能怎么看?
这事从头到尾他都不知情,怎么看也轮不到他来看。
左奉节的模样让左相再次无奈摇头。
“那定远可曾竖旗称反?”
左奉节闻言摇头。
“未曾竖旗称反那就还是大雍之地,既是大雍之地遭受如此大灾该当如何?”
左奉节迟疑了一下试探回道:“应是...前往赈灾..”
左相闻言再问:“只是赈灾?”
随后再问:“要如何赈灾?”
“灾从何来?”
左奉节听到这才算真正明白左相的用意,随后恭敬施礼。
“定远如此大灾全因那季博常心思歹毒,想要饲养灾患荼毒大雍,却不曾想还未行那歹毒之举却遭反噬。”
“如此心思歹毒残害无辜百姓之人,定要将其抽筋扒皮以儆效尤,方能解无数惨死百姓心中怨气。”
说完抬头看向左相。
“但此时大雍全境大旱粮食匮乏水源短缺,所以为今之计要做的就是封锁定远,不让灾情向其他地域扩散。”
左奉节这次是真的听懂了,左相要让他做的根本不是什么赈灾,而是栽赃和围困。
将这毁灭一道上千人惨死的罪名,昭告天下栽赃给季博常,让季博常成为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围困,就是不让一人活着逃出定远,要让定远人在无尽痛苦中哀嚎至死。
左奉节说完抬头看向左相。
“可那季博常麾下大军犹在,若是心知败局已定率领大军冲出定远....”
左相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件,随后端起茶盏开始品茗。
左奉节上前打开信件后,脸色又是一变 。
因为这信里的内容是,蓝海亦反了。
非但反了季博常还顺便说服了李三山,因为那李三山自从回到定远就一直被季博常打压冷落。
解了他兵权也在暗中抹除他的亲信嫡系,因为他,被季博常怀疑是左相的儿子,申云杉。
看完这封信的左奉节明白,季博常败了。
而且败的极为彻底,手握大军却连在战场和左相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归根结底,他在左相的筹谋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左奉节走了,带着沮丧懊恼的情绪走的。
哪怕心里极为不甘,但他依旧在左相面前感受到了无力和恐惧。
他那冲到脑门的小火苗熄灭了,不得不熄,也不敢不熄。
连季博常都败的这么彻底,更何况是自己呢?
左奉节走后,左相来到窗口前。
耳中听着那杂乱的蝉鸣微笑的闭上了双眼,足足盏茶时间过后他睁眼看向定远方向。
“你称吾为师,那此次就算我对你这个弟子的最后一次教导吧。”
定远毁,季博常必败无疑。
所以左相这句话,就是在和这个他唯一欣赏过的少年人道别 。
败,连见自己最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