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讶过后,徐韫忽然明白为什么上一回星火军后方会爆发农民起义了。
星火军的理念固然好。
可他们缺人手。
他们没有功夫去治理各地。
于是就出现了类似这种贪污的事情。仗着上头管不了这么多,底下人的人就肆意妄为。
邓大娘忧心忡忡:“阿韫,你说咱们还能过上好日子么?”
徐韫知道邓大娘的担忧是什么。
毕竟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偶然发现了谭账房做假账,贪污了骆湛送回来的钱财,那么这件事情,估计直到邓大娘死都不会知道的。
而这些蛀虫,将来可能还会升官,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去坑害更多的人。
光是想想,都让人感觉恐惧。
面对邓大娘的忧虑,徐韫问了邓大娘一个问题:“那萧女官是怎么处置的?”
邓大娘一愣,下意识回答道:“萧女官直接把人关押起来,说明日午时,要把人当众斩首,且不许家人敛尸。挂在城门上示众,什么时候绳子断了,什么时候拉去乱葬岗埋。”
徐韫微微扬眉,心说倒是手段果决。
不过这个时候,态度果决没什么不好的,相反的这是最好的得民心的办法。
也是最好的震慑手段。
徐韫问:“还有吗?”
邓大娘摇头:“没了。”
徐韫便不说这个事情了,又劝了邓大娘两句:“既然星火军能用这样的雷霆手段,说明他们还是很重视这种事情的。历朝历代,想要断绝这种事几乎不可能。但只要不算多,就不至于过不下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起床后,徐韫就去拜访了萧折月。
虽然时辰还早,但没想到萧折月已经醒了,并且已经梳洗完毕,已在看账。
蛀虫虽除,但这些钱还没完全追回。追回后更要核对数目,然后重新发放给本应拿到这些钱的人。
这才是真正耗费功夫的事。
不过,今日的萧折月,虽然依旧一身清冷,却并没有昨日那种咄咄逼人的攻势:“一大早前来拜见,是有急事?”
徐韫并不打算寒暄:“我是来问问,查到幕后主使了吗?”
昨日邓大娘说了那些人里,官职最高的也不过就是本地的运粮官。
但这种事情,徐韫并不觉得,一个驻守县城的运粮官,就敢做这么大的事情。
而且,连一个谭账房都能得那么多钱——
萧折月看了一眼徐韫,冷淡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徐韫微微一笑:“看来是没查到。不过,我有一计。或许可帮助萧女官。”
萧折月则是反问一句:“你要什么好处?”
徐韫本来还打算委婉一点的。
结果没想到萧折月这么直接。
这下,徐韫还怪不好意思地,但她觉得萧折月真是太贴心了,知道她不好提,就主动说了!
于是,徐韫一面用感激的目光看萧折月,一面小声道:“那个,萧女官也知道,我也没个依靠。如今都是厚着脸皮住在邓大娘家里。”
“虽然得点粮食,但也刚够一家人吃饭的。”
徐韫微笑着道:“回头去了北平,邓大娘一大家子团聚了,我们也不好意思继续跟她们住——”
萧折月听懂了。
然后她沉默了。
盯着徐韫看了片刻,直到把徐韫看得微微低下头去,她才出声轻嘲了一句:“不是有凌云之志,看不上小小官职?”
如今倒为了个住处,就甘为驱策了?
徐韫顿时对萧折月改观了。
她也不低头了,也没有不好意思了,挺直了腰板,一脸肃穆:“萧女官这是什么话?我费了心思,要点好处怎么了?”
顿了顿,徐韫更大义凛然道:“而且,这种时候,我有办法,却不站出来,又算得什么读书人!”
“读书人——”萧折月神色平静,目光却带了一丝丝的鄙夷,她还微微拉长了尾音:“还是生意人?”
徐韫根本不会觉得难堪——读书人这个身份,只是为了给她自己脸上贴金。笑话,没有好处的事情,谁干啊!
所以徐韫理直气壮道:“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睡觉的。”
萧折月算是看出来了,徐韫脸皮极厚。
她压下心头不喜,冷冷道:“北平城内的屋舍空置许多,本就是要修缮后分给百姓住的。只要是跟着迁都过去的外城百姓,都可以去申请。”
徐韫震惊了:“免费给房子?!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上一回也没听说啊!星火军怎么这么大方!
萧折月错开目光,见不得徐韫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语气更冷淡了:“北平城很大,屋子很多,但百姓少。第一波愿意搬进北平城的百姓,都可以选。之后再去的,就得买了。不过,如今还不知多少人申请,若人多屋少,就得抓阄。”
徐韫听明白了:先到先得!
她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一排精巧整齐的白牙都露出来:“可我现在还没法立刻动身,不知道能不能先给我排上一个?”
不得不说,徐韫笑起来,还是挺讨喜的,本来就生得不错,这样一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喜爱。
但萧折月只觉得无言:“你就不觉得辱没了自己才能?!”
有什么气节可言?
徐韫笑容真挚:“不觉得。能用才能换饭吃,我觉得挺好的。”
要是有一身的才能还得饿肚子,徐韫觉得那不叫高风亮节,叫愚蠢。
萧折月彻底不想和徐韫说话了:道不同,话都不想多说!
她冷冷道:“可。”
徐韫根本不在乎萧折月态度变化,当即乐呵呵说起了自己的计策:“我觉得,他们贪污肯定是有所图的。就看图的是什么。”
“谭账房这种,无非就是想要钱财。”
“那更上面呢?只是为了钱财吗?我觉得,只怕还有别的祸心。要么是为了抹黑星火军,要么是为了敛财做别的用。”
随着徐韫一句句说出来,萧折月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是震惊的。
无他,这和自己出来时候,那对夫妻将领说的话是一样的。
而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竟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若真是包藏祸心,他们定不会轻易暴露。”萧折月压下震惊,喝了一口水后,说了实情:“抓住的这些人,现在都不肯说出更有用的消息。用了重刑也不肯说。”
萧折月看住徐韫,唇角嘲讽一勾:“若你真能办到,京都宅子,地段随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