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了半个月,随着齐方起母亲受封四品诰命消息,一起传来的是百万两银票。
正在挑首饰的宜修手一滞,舍了梳妆盒里的玉簪,淡然地数了数银票。
阔别三年,端静愈发出息了,倒是岳兴阿……
伊勒德来京后,雍郡王府和端静的关系便摆到了明面上。
以康熙的性子,是不会让他这个亲近老四的佟佳氏外甥,继续留在喀尔喀草原的。
岳兴阿可是佟佳氏这一辈的佼佼者,怎能落寞下去呢!
是时候,和佟佳一族“聊聊”,怎么给自己的好亲家岳兴阿,谋划个好去处,比如顶替他爹的九门提督?
不,不,岳兴阿女儿菀英和弘昭定亲的事儿,贵妃早吐露给皇阿玛了,九门提督负责京畿重地安危,皇阿玛只会留给保皇派。
还是去西北吧,上一世胤禵能当大将军王,凭的是西北战功,年羹尧能嚣张跋扈,也是平定西北有功,这么好的功劳,当然要留给自己人。
把乌拉那拉氏和孟佳氏内的年轻人带去,多些帮手,也让那群废物历练下。
见见血,熬过战场尸山血海,也就能撑起弘晖的母族和外族。
思量间,几个大丫鬟快手快脚替宜修装扮好,宜修没仔细瞧镜中的自己,而是把一叠银票递给绣夏,“照老规矩处理,别让旁人有所察觉。”
“奴婢明白。”绣夏小心翼翼地接过,老规矩便是六成由染冬、绘春挑选忠心之人,去江南、福建、宁波等地替主子置办产业。
两成让强子找人改头换面,存进钱庄,以备不时之需;
一成半送去富察·福敏、甘家、章佳·阿克墩、兆佳·德成和辉发那拉·诺岷等府上;
半成恩赏底下卖命的奴才及家人,从前院的小厮到庄子上的小丫鬟都有,雨露均沾。
宜修斟酌着给岳兴阿写了封信,再对着剪秋念了十几样府内库房中的珍宝名儿,让她把信和东西送去岳兴阿府上,纳兰氏知晓该如何做的。
两人走后,宜修问描冬,“本福晋多久没给爷写信了?”
描冬想了下,“大约有二十日了。”
二十?那是时候写一份了。
提笔半晌,宜修磕磕绊绊憋出了一张纸,还都是后院女人和孩子的琐事……
只得绞尽脑汁再提笔,想写点思念之语吧,落笔字无神韵;吐露吐露关怀之意,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没个新意。
危机感油然而生,虽说她是福晋,不靠宠爱度日,但若此时都夫妻情薄,等狗男人登基,还不往死里忌惮、防备她和弘晖!
此时窗外荷花摇曳,蝉鸟啼鸣,楼阁边上的凌霄花随风而舞,宜修的瞳孔骤然一缩,有了。
“描冬,摘两朵凌霄花来。”
“嗻。”
七月凌霄花开,与君共待东风来。
思念中透着期许,最适合胤禛这种一心扑在公务上的人精儿看。
片刻,一封夹着凌霄花的信送出京城,直奔黄河堤坝。
完成例行公事的宜修,神清气爽地看大福晋训女。
别误会,不是训布尔和,而是梧云珠。
没法子,梧云珠的女红完全拿不出手,年世兰都比她强。
上一世年世兰作为被年家和年羹尧娇惯长大,琴棋书画女红倒也不是不会,只是一样不精而已。
这一世有杨氏管教,女学堂师父督促,她还是能勉勉强强绣出朵芍药花的。
七月初一,女学堂姑娘们月试上,大福晋近距离、直观地观看一番后,算是彻底明白梧云珠为啥能和年世兰玩的一块去,妥妥的学渣之间惺惺相惜。
问题是人年世兰马术、武技、算账还是能拿出手的,甚至临时抱佛脚一番,点茶也能及格。
但梧云珠……不偏科也不擅长,每一门都差的很均衡,大福晋险些没当场呕血。
丢人啊,是真丢人,还丢到亲戚面前了。
大福晋气的往日惨白的脸都红透了,布尔和见状也不敢拦,只能由着额娘逮着梧云珠一顿训。
月试大比一结束,太子妃、宜修等带着女学堂的姑娘们就散了,生怕大福晋不自在。
结果当然是梧云珠被训的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地拿针绣花,哭嚎了一晚上也就交了块“四不像”的牡丹花纹帕。
往后的每一天,看大福晋训女,成了庄子上的保留节目。
整整十来天,大福晋是越训越有精神,梧云珠则一天天消瘦下去,本来想劝大福晋别太较真的话,被宜修等人咽了下去。
布尔和的原话是,只要额娘能好起来,别说是三妹妹挨训,就是加她一块挨揍都成。
瞧瞧,多孝顺的孩子啊,众人自不会拂了她的孝心,每天一早端着糕点、瓜果来串门,意思意思劝两句,再看梧云珠花样问话、备训,真真是浑身舒畅!
宜修今儿到的晚,但太子妃替她占了座,依旧坐前排。
“额娘,我不会,不会,算盘珠子会打我手,我不要算~”
“算不完这本账,咱俩就熬着,看谁先喊饿!”
“可,可是,我怕~”
“怕什么怕,就是算错了,你也得先算一遍再说。”
“真的怕,那我直接给你报数,行不行?”
大福晋望着女儿亮晶晶的眸子,实在是没忍住,直接揪耳朵吼了起来,“投机取巧没用,赶紧的把算盘珠子打起来,不算一遍依旧给我饿着~”
“啊~啊~额娘,额娘松手,耳朵耳朵要断了,断了~”
闹剧过后,梧云珠揉着通红的耳朵,磨磨蹭蹭拨弄起算盘珠子,口中振振有词,“?“一上一,二上二,三上三……记都记不住,怎么可能算的对嘛!”
大福晋恨铁不成钢地发话,“那我给你来个二下五除三,抡巴掌抡的你脸肿,怎么样?”
“呃……那到不用,我算,我算就是。”梧云珠悻悻一笑,试图唤醒额娘的理智,她是亲生的,亲生的。
大福晋无奈地别过头,就是亲生的,她才心累。
算了两下,梧云珠怯生生地问:“额、额娘,减的话,怎么退啊?”
布尔和觑着大福晋铁青的脸色,小声提点,“一退一还九,二退一还八……破五减是一上四去五,二上三去五。”
梧云珠眼神清澈,眨巴眨巴眼问:“破五?那是什么?”
大福晋一拍桌子,“梧云珠,你到底在女学堂学了什么?连算盘减法中的破五减都不知道,难不成算数课上天天睡?”
梧云珠是个诚实的孩子,摇了摇头道:“没啊,我还和世兰说话呢!”
“你~”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训斥声袭来,“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来的太子妃,碰了碰宜修的肩膀,问,“今儿忙什么呢,来的这么晚?”
宜修笑道:“墙角的凌霄花开的艳,我一时迷了眼。”
太子妃点点头,摸着白玉钳银耳饰,“你可知蒙古这回脸丢大发了!”
“说来听听。”
太子妃昂头细数那达慕盛会上,太子和胤褆、胤禩几人的表现,每一项比赛都由大清皇子夺冠,即便是套马、夺旗等项目,也是如此。
一开始蒙古亲王们为了讨好康熙,下令部落的儿郎对上皇子要“不动声色”放水,后面越输越多,想找场子时才发现,放水?不存在的!
大清皇子没给任何人留活路,哪怕是科尔沁和巴林部,照赢不误!
蒙古四十九部脸上齐齐无光,傻子都知道皇上欲动真格,蒙古注定要彻底入清,亲王、世子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太后、太妃从头到尾没替蒙古说半句话,二人得了康熙科尔沁是自家人的承诺,当然不会拆自己人的台,只要科尔沁不出事儿,她们就是睁眼瞎。
要不说皇家人没一个简单的,老太太也不傻,她们有分寸的很:
大清好了,科尔沁才会好,只要娘家人能享富贵,在科尔沁草原还是在京城住着,有什么区别呢!
大智若愚,莫过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