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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太子再次开口,“儿臣还有个想法。”

“选定的额驸,要先入京城进学两年,一则十妹和爱兰珠年岁还小,令额驸入京能好好培养感情;二则也让蒙古郡王们认清,抚蒙不意味着退让,额驸是天子女婿没错,但也是天家臣子;三则额驸是半个自家人,总得让他们明白到底该站那边。”

康熙若有所思,这主意极好,转头看向梁九功:“梁九功,去传旨,即日起令蒙古所有适龄郡王、台吉前来觐见,朕要给女儿和孙女选婿。”

听见诏令,太子也算完成了十三弟的嘱托,“儿臣谢皇阿玛!”

“保成,一国储君,儿女情长要不得,欲成大事,牺牲在所难免。”康熙沉声说教几句,

敲打完,正巧贵妃拉着弘晖来了。

太子也不好久留,当即行礼退下。

出了营帐,弘晖跑来抱大腿,“二伯,二伯,好久没见二伯了。”

太子抱着侄子稀罕一番,对贵妃颔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贵妃拉着依依不舍的弘晖,轻声问:“就这么喜欢你二伯?”

弘晖点头,“二伯好好的,就是和大伯吵架了,冷了好多。”

康熙听见这话笑出声,贵妃替孙子找补,“这孩子前些日子天天低垂着脑袋,和弘春忧心太子和直郡王,那模样,把臣妾和荣妃都逗笑了。”

“孩子们重情义,莫要打击他们。”

小孩子重情义是好事儿,长大了就……

康熙啧啧两声,虽不满老八拱火的举动,但也不得不承认,保成和保清来往密切,让他有些坐不住,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由着他们自己来。

因着选额驸一事,太子和胤褆关系有所缓和。

树欲静而风不止,黄河堤坝偷工减料、工部户部巧立名目、奇普和托合齐大贪特贪……都被康熙派去的钦差查了个底朝天,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账册、口供送至御前时,选婿已经落定,康熙刚开心不过一天,又起了火气。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言不发,暗自思索太子到底知不知情?

是否有刻意隐瞒?若非钦差查访,此刻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康熙暗暗攥起了拳头,保成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有没有为了捂盖子命人推老四下水……

康熙一身靛青色团龙纹常服,径直走进太子营帐,便见太子坐在罗汉榻上,正哄着要出去玩的弘晖。

太子抬头见康熙脸色铁青,忙让何玉竹带弘晖下去, “皇阿玛?”

闻言,康熙心里火不由自主便爆发了出来,将账册、口供、笔信丢了过去,“你干的好事儿!”

太子面带疑惑,展开信一开,脸色陡然变了,随即直挺挺跪下,“皇阿玛,儿臣不曾参与其中。您知道的,这两年儿子吃穿用度都由内务府管着,外头的产业有孟佳·茂景掌管,压根不曾缺过银钱,没收过贿赂,更不会伤害老四。”

康熙勉力用相对平静的口吻跟太子说话,满脸都是无奈之色,“朕知道,所以更心痛!保成,朕不能容他们,你懂吗?”

太子磕了个头,而后果决地摇头,“皇阿玛,儿子若护不住门下人,将来该如何自处?您要如何责罚,儿臣都认,但不能下死手。”

政治场上就是如此,你既收了门人,关键时间就得护住他们,哪怕犯了大事儿,也得内部处理。

真半点不替自己人争取,往后还有谁会支持?

纵使此刻太子亦深恨奇普和托合齐,过后定然要处置他们,此刻却不能退让!

一听此话,康熙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不下死手?”

“你知道老四反反复复烧了十余次,太医院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人给救过来?”

“你可知黄河堤坝处处漏洞,一旦大雨连绵便会决堤,涉及两省民生安危吗?”

“他们敢把你蒙在鼓里,更是藐视天家,凭奇普和托合齐这两个狗奴才,就敢谋害皇嗣,大肆借河务敛财,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你不知吗?!!”

“皇阿玛!”太子低下头,“别说了,儿子、儿子……”

终是他,对不起老四!

康熙哼了一声,露出不悦之色,蹙眉:“你不无辜,奇普和托合齐更有大罪,你还要护着他们?”

太子双眼通红,哽咽半晌才道:“儿子有儿子的无奈,如今儿子身边,就剩这些人了!”

索尔图死了,凌普罢了官,赫舍里一族元气大伤……除了那群整天喊着正统口号却从不替他遮风挡雨的文官外,他身边就剩这些人了。

一个储君,只能靠着这些贪腐之人拥护,多么可悲啊!

康熙一时哑口,叹了口气,眼中一片落寞,“保成……你还是怪朕吗?”

太子抬头,静静看着康熙,坚定地摇头,凄然笑了,“儿子不怪任何人,只恨自己无能,底下都是些酒囊饭袋的贪腐之辈,不能为皇阿玛分忧,还拖了后腿,险些误了大清。”

这话半真半假,是认错,也是暗讽。

索额图死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康熙收入眼底,看似父子关系和睦,实则康熙对他要求愈加严苛。

连收个门人都要被明里暗里数次敲打,连东宫属官都被康熙过了数遍,身侧早就没可用之人了。

“朕……你禁足三日,不许出营帐,算是个教训了。”康熙蹙着眉头,声色俱哀。

太子话里的意思,他听的明明白白,知晓太子在这事儿上无辜,也能体谅儿子的不易,却没办法放过。

只得把一切摁下不表,然父子之间,再次僵住了。

送走康熙的太子面露怅然之色,怔愣半晌,望着蓝天白云,心情愈发郁闷。

午膳后,何玉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主子,主子不好了,弘晋阿哥打猎时险些伤了弘昱阿哥,惠妃娘娘和平妃娘娘吵起来了。”

“什么?!”太子豁然站了起来,“弘昱到底如何?弘晋疯了不成!”

何玉柱飞快复述了一遍猎场上的情况,弘昱跟着弘昭等人在边上玩,一只小鹿跑过吸引了他的注意,刚想上前瞧个仔细,一支箭“咻的”擦肩而过,远处的惠妃亲眼看见这一幕,险些晕厥。

知晓射箭的是弘晋阿哥,非要个说法,平妃也知道这事儿弘晋不占理,压着孩子先道了个歉。

结果惠妃不依不饶,说是一个不受宠的孩子换自家的嫡孙,毓庆宫打的好主意,既先将大人间的恩怨带入孩子之中,就休怪她要个公道。

平妃一听,当即不乐意了,让弘晋道歉是诚意,不是退让。真说起来,猎场上弘昱非要乱走动,弘晋一心追着小鹿,又不是故意的,凭什么不饶人!

双方就这么争论起来,吵个没完。

太子瞪大了眼睛,冷冷看向何玉柱,让他先把弘晋给绑回来,至于惠妃和胤褆那儿,他去说。

胤褆看着来送药的太子,先是一怔,而后是死寂般的沉默。

弘昱是他盼了多年得来的嫡子,为了这孩子,大福晋命都去了半条,如今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原谅的话,胤褆说不出口,但也明白,不能全怪弘晋。

都为人父,太子岂会不懂胤褆的态度,淡淡道了句,“你我……终是无法共处,往后各凭本事,这事儿就用选婿抵了,如何?”

胤褆抿唇,眸子一颤,仿佛是受到极大的打击一般,哽噎着说:“从小我就和你不对付,长大了一直争啊争,原以为得争到死,不成想咱们还有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而今,兜兜转转,又复如以往。一切如你所愿,朝堂上见真章吧!”

嫡长之争,自此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