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宜修带着嘉瑜、淑媛、嘉瑗和几盆牡丹花入宫。
“这是我三舅行商时无意中发现的,养了两年多,才来你面前献宝。”宜修指着面前里错落摆放的牡丹,“姚黄、魏紫、赵粉不稀奇,我最爱的还是白雪塔、青龙卧墨池。”
太子妃和宜修一样,尤爱牡丹,含笑而立:“如此珍宝,不怪藏了两年才显露人前。”
“送你,也是为了不辜负这些盛放的鲜花。花开正当时,莫负好时光。”
宜修偏头赏花,身后跟着三朵金花,一个赛一个的娇俏可人,肌肤胜雪,灵动活泼。
明德见了很是喜欢,拉着小姐妹们就进了侧间,学着宜修显摆起她的新首饰。
太子妃白了宜修一眼,没好气地埋怨,“都是你,明德跟着你不学好,学着打劫叔叔们,学着分赃,更学着炫耀,倒更像是你的女儿。”
宜修也不恼,笑着接话:“好啊,我正想要个女儿呢,生的四个儿子没一个像我的,也带不了我积攒下的那些首饰,多个女儿多好啊!”
太子妃被刺了一下,冷哼一声,“好啊,咱们换换,明德给你,弘晖给我。”
宜修白了她一眼,“不是早分你一半了吗?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毓庆宫是弘晖第二个家。自他能跑能跳开始,太子带他的时间,比他阿玛都长。”
太子妃闻言喜不自胜,炫耀似的说起这事儿,“可不是,太子说,要是能换,他愿意把毓庆宫所有的皇孙都给你们夫妻,只要换一个弘晖就成。”
忽的,俩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孩子的话题,总是充满乐趣。
宜修趁机问,“你也休养两年了,没想着再要一个?”
太子妃摇摇头,叹了口气,“那孩子流掉的时候,我既伤感又高兴,一入皇家,身不由己,更连累了家族,也许不来到这个世界,于那孩子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红墙绿瓦,锁住了多少女子的韶华;困于皇宫大内,又让多少人失去了在乎的一切呢!
“二嫂,落子无悔,人生岂可一直回头呢!总是要往前走的,哪怕是为了明德,你也要撑住。你和太子都还没走到末路,莫要过于悲观。皇阿玛还是在乎二哥,在乎毓庆宫的,更对你赞不绝口。”
太子妃笑而不语,在意时自然什么都好,心态变了,再好也不过是附属品。
哪怕她受人人称赞,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但也只是太子的陪衬而已。
纵使万众瞩目之下,她是除太后外,唯一能身穿明黄色宫装的女眷,到底也只是个被困于深宫的可怜人。
明黄色,除了皇上、皇后、太后,也就只有太子和太子妃可以用,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也是她一生的枷锁。
今日阳光正好,斑驳的光影挥洒在太子妃身上,明黄的宫装瞬时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宜修明白流光溢彩、耀眼夺目的背后,是一层又一层的枷锁,是一次又一次的隐忍,是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孤寂与空虚,更蕴含着枕边人的冷落、算计……
高处不胜寒,于天子是,于皇后亦是。
上一世她执着后位,是因为她只能抓住后位,这一世比起后位她更想要太后位,想要弘晖掌控皇权,弥补所有的遗憾!
宜修看着太子,暗叹了口气,强硬地转换话题,“说来,十四也成婚了,八妹、九妹的婚事也就这个月了,十五和静容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空有口谕可不成,二嫂,你得上上心啊!”
“是啊,密嫔前两天还托敏妃来探口风呢。唉,太子和皇阿玛冷战过后,相处起来没了之前的亲近,有些话也不好说,我只能先推脱一番。”太子妃也苦恼呢。
唉,原本简单提一嘴就能成的事儿,眼下太子和康熙关系不尴不尬,连说都能说不出口。
“二嫂糊涂啊,皇阿玛那儿走不通,皇玛嬷不是在么?她可是十五弟的皇玛嬷,又素来喜欢静容,你大可以去皇玛嬷耳边说说这事儿,她老人家定是乐意成全的。”
太子妃闻言直呼自己想错了,居然忘了太后。
是啊,太后太妃爱做媒,又重视孙子孙女婚事,只要她去慈宁宫多转几圈,还愁太后不帮忙在皇阿玛面前提及吗?
宜修和太子妃一聊就聊到了下午,回府后过了半个月的悠闲日子,倒是胤禛见天忙了起来。
老大能和太子相争多年,岂是无能之辈!
胤禛要帮太子挡住他的攻讦,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直到太子妃孕信显露,双方争斗才渐渐显露胜败之势。
福祸相依,时转势移。
太子妃有孕,康熙大喜之下,强势叫停了双方争斗,太子党从八方攻讦中脱身,也失去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宜修冷眼旁观,越看越心惊:朝堂党争从你来我往、如火如荼到戛然而止,也不过是康熙一句话的事儿。
康熙都发话了,太子、胤褆再不满,胤禩再不甘心,也只能到此为止。
老爷子始终是老爷子,一句朕要南巡,直接转移了各方的注意,太子、直郡王、胤禩都忙活起南巡之事,再看对方不顺眼,也得忍着。
又到了弘晖一月一休沐之日,就在宜修从策定府上叫回弘昭、弘皓,从宫里接回嘉珏、淑媛,来个全家大团圆时,三福晋带着弘春阿哥来了。
宜修以为自己听岔了,多问了一句:“谁来了?”
“福晋,诚郡王福晋就在门口了。”
“三福晋之前,有递拜帖吗?”宜修有些疑惑,饶是两人关系再好,高门大户该有的礼数也不曾缺过,往日从没有过不提前说明就贸然上门的情况。
“没有。奴婢瞧着,三福晋脸色难看的很。”剪秋手脚麻利替宜修整理好衣角,快速出了门。
宜修一进前厅,弘晖正以小主人的身份,招待弘春。
三福晋坐在一旁,见弘晖、弘春勾肩搭背地嘀嘀咕咕的,神情有些怔仲的,思泰、念佟乖乖坐在椅子上和弘昭、弘皓聊天,弘晗、弘昕坐在一旁吃糕点。
“剪秋,你去各院把嘉珏、淑媛她们叫来,一同陪思泰、念佟玩。”宜修拿起思泰、念佟的小肉手,香了香两个小姑娘,又是投喂糕点,又是簪花,等嘉珏、淑媛到了,“弘晖、弘春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不好!我喜欢妹妹,不要弟弟,不要弟弟!”弘春忽然抱着弘晖大声的反驳,挂着眼泪可怜极了。
三福晋心疼不已,却只能先呵斥,“怎么和你四婶说话呢,不许无礼。”
“好了好了,弘晖,带弘春和妹妹们一块去玩。”宜修给弘晖使了个眼色,弘晖点了点头,拉着哭泣的小伙伴,对弟弟、妹妹们招了招手,直接把所有孩子都带了下去。
孩子们手拉手走了,三福晋疲态尽显,摸了摸鬓角,有气无力地说:“让你看笑话了。”
“三嫂,到底怎么了?”宜修把茶盏往三福晋那边推了推,“喝杯凉茶,先降降火气。”
三福晋按着太阳穴,对着空气破口大骂:“还不是你三哥不做人,也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娶佟佳氏的姑娘做侧福晋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我的弘春,对着才半岁的弘晴倒是爱不释手,这不妥妥的挑拨他们亲兄弟的感情吗?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宜修垂眸不语,还能为什么,为了夺嫡、为了权力呗。
没想到,这一世老三胤祉的权欲心尽显无疑,和上一世相去甚远。
也是,胤禛改了玉牒,也不是那个被乌雅氏、十四拖后腿的四弟,胤祉没有危机感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