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山县成了整个河间的标杆,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追随者自然纷至沓来,当一件事成了趋势,那阻拦者就站在了大众的对立面,成为了反派。
一个孙平朱将军可以无视,但无数个孙平就很可怕了,于是朱将军在百忙之中抽空来了合山县,还请来了魏荀作说客。
三人在衙门商议了许久,三丫心急,悄悄给孙县令递了消息。
孙县令也不是迂腐之人,在思索之后就叫来了宋家姐弟,三丫应邀而来。
朱将军看着堂下的两个年轻人,眯了眯眼,“这女娃娃我看着眼熟,你来给我报过信,我记得你。”
三丫乖巧一笑,“能让将军记住,是小女的荣幸。”
朱将军冷哼一声,“你胆子倒是大的很,还敢来见我,难道不怕我记恨你 ?”
三丫胸有成竹,“将军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然也不会带这么多兵,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的度量必定比宰相大。”
“你倒是会奉承。”
魏荀自然是向着宋家姐弟的,“听孙县令说征税的法子是你想的,你怎么会想这个主意?”
有人给三丫撑腰,三丫更有底气了,“因为我盼着天下太平,百姓们能过上安稳日子。”
朱将军觉得三丫太过孩子气,“哼 !你既然希望天下太平,就不该在背后生事,你可知军粮是何等重要的事,军粮收不上来,还谈什么天下太平?”
“非也,将军,您说如今的乱象谁能终结?”
朱将军斜睨一眼三丫,“你有何高见啊?”
三丫摆手,“不敢,小女只有一点小聪明罢了,不敢称高见,依小女看,这天下的安定绝非一人可以做到,乃是千千万万百姓共同的事业,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百姓们不愿意出力救国,那便是天兵天将来了也救不了大安。”
“将军在河间多年,河间百姓对将军很是感念,因此将军派人来征粮,河间百姓还是愿意给的。”
朱将军听了一通大话,不愿再听,“那这次为什么不给,还要弄个新的征粮令出来?”
三丫发问,“将军可视河间百姓为子民?”
朱将军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
“将军撒谎。”
朱将军眉毛都竖起来了,对着身旁的桌子就是一掌,“胡说 !”
宋章把三丫挡在身后,一副维护的姿态,魏荀立刻按住了朱将军的手。
三丫继续输出,“将军觉得小女胡言乱语,丝毫不顾将军带领兵士们浴血奋战,但在小女看来,将军并未把河间百姓放在心里。”
“将军打仗是因为不想向北戎投降,保护百姓只是顺带手的事,真要让将军在兵士和百姓之间选,将军肯定会选兵士而不是百姓,当然了,将军的选择并没有错,做将军的就该爱兵如子,百姓们也不会为此埋怨将军,但将军也得不到老百姓的心。”
朱将军是真生气了,“老子带兵打仗还打出错了吗?”
魏荀立刻起身,“三丫,你年纪还小,一时失言,朱将军不会怪罪你的,快回家去吧!”
朱将军伸手制止,“让她说,我倒要听听,我老朱为河间百姓流汗流血,百姓们为什么对我不满。”
三丫把宋章拨开,直视朱将军的眼睛,“好,我愿意告诉将军,将军可知,大安虽有皇帝,但国家已名存实亡?”
朱将军怒视三丫,“老子知道 !”
三丫继续质问,“那将军可知,国之不存,百姓皆如丧家之犬,不是被北戎奴役,就是被军阀盘剥?”
“老子知道,但老子不是那种人!老子从没欺负过百姓,你不要把老子和那些孬种放在一起比 !”
三丫反问朱将军,“将军觉得自己对百姓好,那越王派人来征粮将军为何不管?兵士们整日在军营操练,为何不敢帮助百姓?北戎打过来时将军为何退往燕州?”
朱将军指着三丫, “你懂什么?老子要是不走,就要全军覆没了,你这是在诡辩 !”
三丫摇头,“不是小女诡辩,而是将军从未相信过河间百姓,不相信百姓们会和将军一起抵御外敌,因为将军从未得到过河间的民心,将军心里没底。”
“在将军心里,河间就只是一块屯兵之地,将军能来,别人也能来,将军只把自己当客人,却不知道百姓们想要的是一个当家做主的家主,若将军是百姓的家主,像长辈一般爱护百姓,有人欺负我们,将军就站出来为我们做主,我们和将军的兵一样,都是将军心里的牵挂,跟着将军就不怕被人欺负,那将军哪用忧心军粮的事,哪个百姓会饿着自己的家人,就算河间家家挨饿,也要把军粮给将军送来。”
朱将军已经忘了生气,改为了震惊,“你 !你这是要本将军谋反 !”
三丫不屑一笑,“将军说错了,大安已经亡国了,将军还能反谁?越王吗?将军真可笑,国都亡了,还是赵家的孝子贤孙,连一方之主都不敢做,也不怪百姓们怨怼将军,将军不护着我们,我们自然也不和将军交心,将军也别怨我们舍不得粮食。”
朱将军没想到会被一个小丫头贴脸输出,半晌才挤出一句“刁民。”
三丫耸肩,“随将军怎么骂都行,小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魏荀听了这话也有触动,但还是要为朱将军辩护,以免朱将军气极了收拾三丫,“如今的乱象绝非一人可止,朱将军待河间百姓还是很好的,你不可如此责备他。”
三丫学男子行了一个鞠礼,腰弯的极低,“小女冒犯将军,不敢求将军原谅,但请将军不要责怪孙县令,只取小女一人性命即可,百姓们太苦了,求将军把孙县令留给百姓们,他是真心爱护我们的。”
“不可 !”孙县令和宋章同时开口。
“不行,将军要杀就杀我,饶我姐姐一命。”
“朱将军,宋姑娘年轻气盛,拿主意的是下官,她一个小姑娘不懂政事,请将军治下官之罪。”
三丫看大家这么维护她,心下感动,又对朱将军说道,“将军,小女对将军并无仇怨,只是看多了百姓疾苦,此行只为一件事,不知将军可否解答?”
朱将军已平静了许多,“你问。”
三丫开口了,“我想替河间的百姓问问,将军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他们?”
朱将军没有犹豫,直接回应,“有 !”
三丫盯着朱将军的眼睛,“那我替天下的百姓问问,将军的心里可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