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更寒凉了几分。
顾念之穿着单衣,一阵凉风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岑羽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搭在顾念之身上。
“你不冷?”
“来人。”岑羽一个手势,唤来隐藏在旁边的侍卫,“天凉了,生个火。”
转眸,似是抱怨,对着顾念之道:“我也不知你为何约在此处。”
“你神神秘秘,我想你也不愿抛头露面,在这荒郊野岭,有些话说着会更自在点。我也没想到要这么晚才能偷闲前来。”
顾念之就是这样,即便对岑羽有诸多不满,但却还是下意识为对方考虑。
不管在现实的世界,还是在这里,她总是这样。
即便自己满腹委屈,先为别人着想已经成了整个生活中的习惯。
火堆渐渐旺了起来。
火光带着暖意向周围辐射开来。
柔柔的橘色光投射在顾念之脸上,即便是此刻身着男装,岑羽却感受到一种女子的温婉,恍然间顿觉有些失态,他赶紧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两人看着火堆,竟同时有些出了神。
皇权的话题太过敏感,被凉风打了岔后,顾念之不知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自然地转换回去。
岑羽看向她的目光,她先前亦有所感知,这样燃烧着的火堆,那样灼热的目光,多少让她有些尴尬。
顾念之起身,往湖边走去。
上次学骑夜马,和司马曜在此处曾见到过很多萤火虫,但此刻竟然一只也没有了。
白驹过隙,自己在这里前前后后竟是过了数月。
岑羽站在顾念之身旁,戴上义肢的他比顾念之高出整整一个头,想来在受伤之前,他个子也不矮。
“我听德妃说,她亲眼见到你没了双腿?”
顾念之试探着问起。
“你知不知道,若是其他人问起我的残腿,只有死路一条?”
顾念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不受控地再次看向岑羽的脚。
岑羽却笑笑,似乎对这样的冒犯不以为意,伸手将她拉回自己身旁。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你要听吗?”
顾念之一愣,很快又顺着岑羽的话继续讲着。
“如果你愿讲,我可以听听看。你想讲吗?”
岑羽一笑。
这双腿是他最大的忌讳,因为这双腿而丧命的人不计其数,他讨厌那些人看向他双腿鄙夷地可怜的同情的目光。
但就有那么奇怪,当顾念之看向他的腿,当顾念之问起他的腿时,他竟然没有丝毫不满。
他甚至会觉得,那只是顾念之对他的一种好奇和关心。
他希望顾念之对他有多一点的好奇,多一点的关注。
“二十多年前,我被一场械斗误伤,从此之后便坐上了轮椅。”
“二十多年前?”
“嗯,那年我十四岁。”
顾念之细细看着岑羽的面庞,两人萍水相逢,她从未问过对方的年龄,一直以为岑羽只有二十八九岁,但按照他的说法,如今他至少也有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了。
“你看上去颇为年轻,倒像是不到三十岁的人。”
“那岂不是正好,比你大不了多少。”
岑羽笑着。
顾念之竟在刹那中有些恍惚。
他的眉眼竟然和司马曜有些许相似,尤其是笑起来时那弯弯的眼睛,深邃的眼眸。
竟让她想起了上次和司马曜在此处一起抓萤火虫后无意对视的情形。
他们二人竟然连眼神都那么像。
鼻子一痒,顾念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让她彻底回过神来,不由得在心里责备自己,明明是为了探听消息,怎的却总是被岑羽将话题带偏了。
“我是来问爆炸案一事的,可你总是顾左右言吉他。现在你只需要明白告诉我,你和白家是否有勾结?”
“勾结?”岑羽想了想,“勾结这个词太难听,严格地说,算是利用吧。”
“你既然自己都在被白家利用,为何还要为虎作伥?你可知白家有谋逆之心,一旦被查实,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啊。”
“你是在担心我?”岑羽笑得有些玩味。
“我只是不想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而已。”
岑羽的笑让顾念之很不自在。
“你记好了,是我利用白家,而不是白家利用我。”
顾念之在心中迅速捋了捋。
若真如岑羽所言,太子横死、皇子相争都是他在幕后操控的话,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都以为飞鹰门受雇于白家,为他们做事,但实际上飞鹰门的实力远不仅于此,只要我愿意,颠覆皇权另立新朝是很简单的事。”
顾念之大惊,赶紧捂住岑羽的嘴,还慌张地四下打量着。
“你不要命了?”
在任何朝代,颠覆皇权都是重罪,即便是只是想想而已说说而已都不可以。
岑羽轻轻将顾念之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
“你怕我没命?”
顾念之往后一步,她总觉得今日的岑羽颇有些不同,下意识想和他保持距离。
“我是怕我被你牵连。”
岑羽又笑了。
他的笑让顾念之莫名其妙又有些害怕。
“顾小姐,关于我的身份,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我不要听。”
顾念之的拒绝,是她想和岑羽划清界限的下意识反应。
“这个你的问题息息相关。我想你需要知道。”
顾念之看向岑羽,没有说话。
二人面面相对,隔得极近。
岑羽的眉眼被顾念之看得更为清楚。
他和司马曜真的好像。
“我是飞鹰门门主。”岑羽道。
飞鹰门是江湖中第一帮派,原书中,二皇子掌权后,飞鹰门几乎垄断了整个江湖,成为皇权统治百姓的工具,人人对此怨声载道。但奇怪的是,原书中对这么厉害的一个机构的掌权人居然没有任何描述。
如今,这个神秘的门主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他,真的会很快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的人吗?
或许,他现在已经如此,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念之。”
见顾念之目瞪口呆,岑羽的语气缓和下来,他抚着顾念之的头发,轻声说着:“你知不知道,这天下,本该是我的。”
顾念之一时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念之。我,是先皇的十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