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往回走了不远,便和舒怀远面对面碰上。
“人找到了,你们先回去吧。”
一群人悉数离去后,舒怀远举着灯笼,站在顾念之面前,等着顾念之走过来。
顾念之默默经过舒怀远身边时,舒怀远转身,和顾念之并肩慢行着。
“曜王爷呢?”
“他和林恒还有事没有商议完。”
“你为何不和他们一起,你不是和林恒一样是副将吗?”
“分工各有不同,我的部分已经讲完,他们商议的过程我不用参与,只要知道最后的安排就好。”
“哦。”
顾念之起先对舒怀远是怀着一份好感的,少年英雄的鲜衣怒马总是格外有感染力,湖边叉鱼的快乐也是真实存在过,教顾念之防身术时比起林恒细致不少,那一声“师父”不仅仅只有字面的意思,还带着顾念之对他的信任和出于朋友那种喜欢。
可这一切都在爆炸案发生之后,舒怀远权衡利弊,将顾念之作为嫌疑犯看押起来后,变了。
顾念之可以理解他的立场,但自己对舒怀远的好感,从那一刻起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军务会议有点吃食,曜王爷担心你醒来饿肚子,差人给你送点过来,我恰好有空,就给你端过来了。”
顾念之想起,起先在房中,舒怀远的确是放了一盘什么东西在桌上。
“多谢舒将军。有劳了。”
“以后,你都不会再唤我做‘师父’了吗?”
顾念之没料到舒怀远会有此一问,脚下的步子不由一停。
舒怀远本往前行了一步,见顾念之停下,他也退了一步。
“以前是念之僭越,以后不会了。”
顾念之不卑不亢,回答得滴水不漏,舒怀远心中怅然若失,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
起初顾念之和岑羽的对话,他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距离,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什么也听不到,但舒怀远的顺风耳,却让他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话。
“若你对我如此是基于男女情爱,我劝你还是收起那份心思。”
“为何要收起?”
“因为,我已经有心爱之人,你对我再好,我们之间也是没有可能的。你还不如趁早不该有的情愫,免得耽误自己。”
这话是顾念之说给岑羽的话,但听在舒怀远耳中,却像是在敲打着他自己。
自顾念之落水,舒怀远施救时无意发现她的女子身份后,对顾念之就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不单纯的感情。
但那种似有若无的情愫是那样虚无缥缈,所以当爆炸案发生时,舒怀远认定顾念之有嫌疑,并且有可能成为其他人攻击曜王的把柄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顾念之收押了。
此后顾念之对舒怀远态度的亲疏变化如此明显,舒怀远并非不知原因。
换做自己是顾念之,恐怕也是难以接受的。
前一日还叫着“师父”的至交好友,后一日就将自己投入大牢。
他一直想找机会和顾念之聊聊,但却总是不知如何开口。
今日无意听到岑羽和顾念之的对话,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对顾念之那种缥缈的情愫,似乎和岑羽对顾念之的情感别无二致,那是一种出于男女之间的情爱,而非同僚或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
但顾念之已经说得很清楚。她爱的是司马曜。
她是以女子之身爱慕司马曜,但司马曜对顾念之的关爱,是对男子,还是对女子?
舒怀远不得而知。
“爆炸案关押你的事,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那是将军职责所在,念之的确是有嫌疑,将军只是尽职尽责而已。不必介怀。”
“起先那位便是你所说的岑羽?”
顾念之思索片刻,自知瞒不过舒怀远,只得老实回答。
“的确是那日将我诱骗出城避祸的人。”
“目前爆炸案真凶还未确定,他让你险些背负不白之冤,你为何不让我抓他审问?”
“他应该只是知情人而已,应该对这个案件没有什么帮助……”
顾念之顾及岑羽身份,他不仅是十四皇子,当今圣上的皇叔,还是民间第一大帮派的门主。
若真是把岑羽逼急了,以他的性格,这皇宫这天下,怕都是要乱起来的。
如今边疆告急,若朝中再生事端,江湖再起风云,恐怕百姓就更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所以,即便是知道爆炸案和岑羽多多少少有关系,顾念之也宁愿缄口不言,先将目前最紧迫的边疆之乱处理好再言其他。
但这一切,她却不能如实相告。
以舒怀远的性子,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更何况,岑羽参与这么多事情,他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顾念之心中也不确定。
若真如岑羽所言,他要皇位,为何二皇子司马晔登基这么久,岑羽和飞鹰门毫无动作?
若不是为了皇位,他费劲力气,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事,所要的究竟又是什么?
说着,两人走到顾念之的房前。
顾念之推开门。
“夜深了,顾某不方便请将军喝茶了,明日还要行军,还请将军早点歇息吧。”
不顾舒怀远有任何反应,顾念之转身关门。
门外的舒怀远看着紧闭的房门,伸手想要推门进去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手。
其实在将顾念之收押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知道,两人的关系会变得如此疏离。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