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十七娘记忆中,那时候的九疑与她们几个平辈在一起时,每回让她作个诗都十分扭捏,话也说的不多,即便说也只是寻常言语,毫无出彩之处。
没想到如今这么会说话,方才那话不仅赞了尤妈妈,还不着痕迹地赞了俞老夫人,果真是不一样了。
闻十七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九疑的动作,看着九疑熟练而优雅地为老夫人簪上簪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她想起自己原本还想借着身孕在府中多些存在感,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老夫人能在看到她的孕肚之后尽快为俞修安排妾室,好给他们添些麻烦。
可今日,九疑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相比之下,自己刚刚的殷勤倒像是有些刻意为之了。
直到此刻,闻十七娘依然觉得,九疑不配。
无论家世还是才情,她自觉哪一点都强过桑九疑。
而俞修,也不过是个只知看容貌的寻常男子。
回到碧云斋后,便见俞十三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与一个模样娇俏的丫鬟说笑。
那丫鬟双颊绯红,眼睛亮晶晶的,手中拿着一把纨扇,半遮着面,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俞十三则身体前倾,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丫鬟,嘴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意,伸手一揽,便将其拉到自己怀中。
闻十七娘识得,那丫鬟是五夫人院儿里的梨暮。
她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发难看,于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俞十三和梨暮正沉浸在欢声笑语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过头来。
梨暮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中满是惊恐,赶忙从俞十三身上站起来,怯生生地福了福身,道:“少夫人,您回来了。”
俞十三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起身迎向闻十七娘:“娘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闻十七娘扬起下巴,挤出一丝笑意,道:“夫君,大冷天的坐在这石凳上,你不冷吗?”
说话间,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一旁战战兢兢的梨暮。
俞十三一怔,下意识地将搁置在石桌上的胳膊缩了回来,干笑了两声:“哈哈,娘子,刚和梨暮说了几句母亲院儿里的事,倒没觉着冷。”他偷偷地给梨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退下。
梨暮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屈膝行礼:“少夫人,公子,奴婢先告退了。”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开了碧云斋。
闻十七娘看了眼梨暮离去的背影,随后缓缓走向俞十三,一边走一边说道:“夫君和一个丫鬟聊得如此开心,倒是稀奇。”
俞十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从石凳上起身,行至闻十七娘身侧揽着她的肩往房中行去,解释道:“娘子,你别多想,不过是母亲派她来送点东西,这才随意说了几句。”
闻十七娘走进屋内之后,微不可觉地拂开俞十三搭在肩上的手,在椅子上坐下,眼神淡淡地看着俞十三,说道:“夫君,得空也该多温习功课,莫要整日里只想着这些闲事。”
俞十三站在一旁,低着头,脸上露出些许不耐,但又不敢发作,母亲说了,如今闻十七娘有孕,凡事得多让着她。
闻十七娘见俞十三已有几分不悦,话锋一转,道:“若是夫君真喜欢梨暮那丫头,也不必遮遮掩掩。我身为正室,自当为夫君着想,大可以出面去问母亲要了她来,也好让夫君遂了心愿。”
俞十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掩饰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娘子说哪里话,我对梨暮绝无此意,娘子莫要再提此事了。”
话虽如此说,俞十三心里自是一百个愿意,毕竟梨暮的身子还未真正沾上。
闻十七娘站起身,走到俞十三身边,拉起他的手,温柔地说道:“夫君,我所做的这一切,皆是希望夫君能高兴,能将心思更多地放在读书进取之上。在我心中,夫君是这世间最好的儿郎,聪慧过人又仪表堂堂,只要夫君肯努力,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俞十三听了闻十七娘的话,方才的不悦已缓和了许多,他反手握住闻十七娘的手,说道:“娘子还不知道我么,我定会努力读书,不辜负娘子的期许。只是这府中的日子有时难免烦闷,与梨暮不过是说笑几句解解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