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筹备豫章师范学院的时候,洛阳方面各部门各种掣肘,背后纠缠自然是相当复杂,世家豪门新旧勋贵,涉及到了群体实在是范围太广。
诸如孔颖达、褚遂良冒酸一句“你也配师范”,直接被房玄龄一句“你家阿公我说配就配”怼了回去。
“师范”两个字,并不是那么好用的,倘若换成老张来硬上,最起码是要借用一下马周外加一干勋贵的力量。
但这样一来,“师范”的含金量就大大降低。
房玄龄顶上去就是两回事,他说这是“师范”,那就是“师范”。不管是学术上还是权术上,能跟他较量的人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徵,还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暂时都在一个战壕中抱团。
皇帝“卸磨杀驴”是可恶,但总归没有真的杀,只不过是“废相”,越发集权而已,感情上不能接受,理性上却又是认可的。
皇帝那里找补不来的,只能另辟蹊径,而张德、武汉,就是一个比较稳定的渠道。
至于其它,那就是一群猪,轮到杀哪头,哪头猪老老实实被捆扎好就行了,免得到时候血还溅了一地。
“师范”不在中央在地方,且皇帝没有公开反对,那毫无疑问的,这个“师范”要杀的猪,显而易见也是在地方。
至于是地方世族还是土豪还是说大大小小新贵,这又是另外的说道。孔颖达、褚遂良虽说各有跟脚各有郡望,但到底还是在中枢做官,且是“清贵无双”的官,前几年好处捡了便宜,连老张起家用的白糖,孔颖达也没少分一杯羹,这光景也就是个看透不说透,算是抬了一手,只是冒冒酸,却没来捣乱。
不过作为国朝经学魁首,孔祭酒也不是看不懂房玄龄的手笔,那读作“江西”写作“武汉”的勾当,要不是还有两级政府遮掩,简直是扑面而来的嘲讽感。
侮辱中枢世族子弟的智商么,“师范”个鬼的“师范”,说到底,还是要一屁股坐在老大世族身上“吃饭”。
“机关幼儿园”第一届入学典礼结束之后,抽空来了一趟武汉的房乔就跟张德讨论起了陆续的事宜。
“操之,依照老夫的意思,若是师范学院能挂在礼部名下,那是最好的。”
“相公想法虽好,可长远来看,弊端还是不少。”
一旁长孙无忌只听不说,他支持建立“豫章师范学院”的原因比较纯粹,就是希望学院一二期的毕业生,能够分流一部分前往西域,进而支持他儿子的“事业”。现如今妹妹和妹夫是很难考得上了,当年的《威凤赋》也成了厕纸,要么做“老乌龟”要么指望下一代。
现在来看,“老乌龟”不止他一个,但“榻上苏武”独树一帜,名声是不好听,但好歹现在“河中事业看伯舒”,鸿胪寺、礼部、兵部谁不要卖面子?
光情报贩子就养活多少了?
更何况现在景教大主教阿罗本也已经前往西域、河中,可以说长孙冲的前程简直光明无比,只是根基着实不稳。
老阴货现在琢磨的另外一条退路,就是万一中国有变,混个“河中长孙氏”也不差,再退一步,“西域长孙氏”总可以了吧。
“老夫也知道弊端甚多,只是,若有礼部支持,学院诸生,前去遴选的机遇,也要更多一些。”
讲白了,挂在礼部名下,怎么地和礼部相关的衙门,也该照顾照顾,毕竟是部委院校,“自己人”不照顾,难不成照顾一帮穷酸措大?
房玄龄厚厚脸皮找老板讨个“学院前程”,倒也没什么问题,但后遗症相当大。人情么,越用越少。
“相公说的在理,识文断字之辈,唯‘前程’二字方可打动。”张德点点头,很同意房玄龄的观点,这年头的“学生”,给他们钱自然是高兴的,但真正能打动他们的,过一百年一千年,还是“做官”。
只要“做官”,还怕没钱?
后来演变出来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其实哪里是书中有?不过是读了书能做官,做官之后自然而然就有的好处。
一旦读书不能做官,那就是“风流薮泽”之地买醉,或是写诗狂喷朝政,或是被反喷“且填词去”,总归“前程”是万万没有的。
至于那点“风流薄幸名”,有个屁用?人死鸟朝天,那点微薄名声能烧到九泉去不成?
房玄龄所思所谋,也是长久的,虽是取巧,可要说拿来收买“师范生”,绰绰有余。
“只是长远来看,要紧处弊端有二。其一,风闻之下,云集‘豫章师范学院’者,必定不计其数,会被掺多少沙子,自不必我多加赘言;其二,房相在江西时,礼部自不敢伸手,不过长此以往,学院早晚为礼部的自留地,入此学院者,多为‘借鸡生蛋’,空耗我等心血。”
一旁长孙无忌听了,连连点头,这种情况不是说有可能发生,而是铁定发生。从礼部可以当下拿到好处,但学院建设持续投入,都是消耗江西内部的资源。
到时候耗不起了,想要裁撤,不过是平白给人翻白眼狂喷,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若是江西自持,怕是有些艰巨。”
“无妨的。”
张德淡定地说道。
“噢?”
房玄龄有些讶异。
“房相比照武汉就是了,武汉一地,不管江夏、汉阳,官吏数量较之长安、洛阳,如何?”
听了张德这么一反问,房玄龄立刻反应过来,顿时道:“不错,若比照武汉,‘豫章郡’之地,做个‘小武汉’还是做得。到时官吏空缺,总归是多的。”
“房相既为江西总督,上禀朝廷增补官吏缺额就是。武汉一个市令、局正,管辖人员之多,堪比上县县令。如江夏令、汉阳令,也不过时品级比不上万年令、长安令罢了,若论实务,胜出五六倍都不止。”
“在理。”
房玄龄立刻下了决定,“如此,老夫就奏疏皇帝,让这‘豫章师范学院’,划为江西总督府直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