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天刚蒙蒙亮。
周队长就拽起大队部前面大柳树下的钟绳,随后“铛铛铛……”的钟声响遍整个大队。
震得树上吵闹的麻雀拔腿就跑。
此刻,听到钟声的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要能下地干活的劳动力都陆陆续续从家里赶过来,聚集到大队部前。
许悠悠还是头一回这么早起床,这会儿也才三点半。
倒夜壶都没这么早!
许悠悠挨着周尧眯会眼,也没管周队长怎么安排工作,反正有周尧在,她放心的打着瞌睡。
“要不我跟周队长说一下,不用你上工?”周尧宠溺的看着许悠悠道。
他家小媳妇儿平时就没怎么下地,秋收要比平日辛苦多了,她能受得了吗?
周尧心里既担心又心疼。
许悠悠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再不上工我就成了搞特殊了,影响不好。”
打瞌睡的不止许悠悠一人,好些人都还没睡醒。
王珍珠就抱着王母的胳膊睡着呢。
知青们也困,但是李宛儿见到许悠悠来了,她就立马精神了。
许悠悠来了这里都快两年了,下地干活的天数十个手指都能数完。
她就不信她能在秋收坚持下去!
只要许悠悠坚持不了,她便会毫不留情地指责许悠悠好逸恶劳,认为她在拖整个队伍的后腿,甚至批评她不思进取,完全没有将集体利益放在心上!
待到秋收工作彻底完成之后,她还准备让周队长将许悠悠当作一个典型的负面教材,针对她的思想品德展开一场深刻的批判与教育活动。
就以许悠悠这样的品行,尽管她考试能有多好,村民们都不会让这样的人去教他们的孩子!
李宛儿想着,嘴角忍不住露出阴鸷的冷笑。
“周队长!我有意见!”李宛儿举手大喊。
周队长一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就不禁“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眉头微皱,这个女人的出现总是伴随着各种麻烦事,而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但还是循例问道:“李知青有什么意见?”
李宛儿毫不客气道:“大队长,许悠悠是知青,应该来我们知青这一队才对!”
果然!他就知道!
许悠悠不跟他们一队,她还怎么监视她!批评她呢!
正在打瞌睡的许悠悠:……艹!
她都嫁人了,为什么还要去跟知青一队?
很明显,这个李宛儿又想搞事了!
周尧神色沉了下来,“我媳妇儿不跟我,跟你做什么?你是她妈还是她奶?”
许悠悠噗呲一笑,提醒道:“她是我婶子!李婶子,我嫁人了哦!”
此话一出,众人哈哈大笑。
许建设看不懂李宛儿为什么要许悠悠来他们这一组,就许悠悠那小身板,肯定会拉低他们整个组的效率!
许悠悠叫她李婶子?!
她哪有这么老?她跟许悠悠是同年的!
李宛儿脸色铁青,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将要喷薄而出,又被她压了下去,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
“悠悠,你就算嫁人了,也是知青呀。”
周辰也笑了。
“李知青!我二嫂都嫁给我二哥了,自然属于村民这一组,跟我们家一起没有问题!”
李宛儿还是不死心,“许悠悠她怎么都改变不了她是知青的身份,所以她得来我们这一组,否则就是破坏我们知青的内部团结!”
许建设拉了拉李宛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但是李宛儿没有理她,还继续劝周队长把许悠悠分到他们那一组来,说什么许悠悠要和他们一起共同进步。
周母早就看李宛儿不顺眼了,处处针对她的二儿媳。
“你放屁!哪个好人家嫁了人不把婆家当自己家的!你这是想要破坏我们大队集体的内部团结!”
周母这话一出,那些跟知青结婚的人家就不干了。
李宛儿针对的可不仅仅是许悠悠呀,还有他们呢,这是在教唆她们的儿媳妇不要跟她们家同心同德呢!
“周队长!这个李知青说话好没道理!她只把知青的团结放在眼里,无视了我们大队的团结!知青下乡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和村民们一起建设新时代新农村吗?”
“就是就是!”人们都应和着这位婶子的话。
“我觉得应该把知青分配到我们每一个村民小组中来,让我们帮助他们尽快适应秋收工作,共同进步才对!”
村民们你一句,他一句的,李宛儿此时反驳的话完全被群众的呼声淹没了。
最后在大队长的决定下,把知青们平均分配到了村民小组中来,每个小组基本都有四个知青。
许建设兄弟俩被分到了狗蛋那一组。
狗蛋见到昔日挑大粪的好队员,心情好了起来。
李宛儿则是被分到了许悠悠他们这一组,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但是李宛儿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她好像得罪了整个知青点的人。
那些知青好多都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拿的,在知青一组里,人人都这样的水平,干的累点,但也没人催你,训你。
但是来了村民组就不同了,村民们都是干活的好手,你稍微慢点,拖了他们的后腿,谁还管你怎么样,骂人是常有的事儿。
这次秋收先收的是苞米。
每一行地都是两个人合作,前面的先用镰刀把苞米杆割下来,后面的人把苞米杆抱到陇台面上摆放整齐,再把苞米穗掰下来运到队里的场院集中晾晒。
其他人都是把苞米杆割下来就算,周尧不但割下来,还把它抱到田垄上给许悠悠掰。
许悠悠只需坐在田头掰苞米穗就行。
李宛儿就没这么好了,周红军把苞米杆割下来就不管了,她只能自己抱到陇台面上。
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李宛儿就气喘的不行,天气又热,烤的她脸色通红,苞米杆上的细毛粘到她的皮肤上,越挠越痒。
李宛儿求救的看向王晋佑,王晋佑淹没在了苞米地里,没有看过来。
再看看许建设,许建设在另一边的地里被身后的婶子赶的他像个割苞米杆的机器人,歇一下都不行,多喘一口气都会被骂。
时不时的狗蛋跑过来又骂几句。
“许建设,你手脚麻利点!刀都不会拿,还是不是个男人?”
“许建国,都秋收了,你还想歇息?快点!今天不把这些苞米割腕,别想吃饭!”
……
李宛儿求助无门,回头又看见周尧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根粗壮的苞米杆抱到许悠悠身边,那模样仿佛生怕这些杆子会伤到她似的。
李宛儿恨的不行,羡慕、妒忌、愤怒、不甘、怨毒等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拳头捏紧,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自知。
随后她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周红军身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缓缓来到周红军身后,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极其轻柔、宛如春风拂面般的声音轻轻唤道:“红军哥哥……”
周红军全身心都在干活,完全没有听到李宛儿在叫他。
“红军哥哥……”李宛儿再次唤了一声。
周红军还是没听到。
李宛儿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理会,气的李宛儿脸色涨红。
不知道周红军是真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假装没听到!
许悠悠一边掰苞米穗,一边悄悄看向李宛儿那边,憋着笑。
“周红军!”李宛儿气的大喊。
周红军这回终于听到了,回头看了看她,“你有事?”
李宛儿气死了,但还是笑意盈盈道:“红军哥哥,这苞米杆我抱不动,你能不能帮我抱过去呀?”
周红军被她一声红军哥哥哥叫的浑身一震,镰刀差点没拿稳割自己腿上了。
他皱着眉看了看她那瘦弱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可以被吹倒似的,又看了看从这里到陇台面的距离,最后果断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