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风被执行死刑是在一个月后。
那天天气晴朗,冬日暖阳懒洋洋的洒在白黎身上。
白黎在一家奶茶店里点了一款全糖饮品,喝了一口,甜到发腻的口感,让她的眉眼不禁皱在一起。
可她还是坐在南城警局门口的长椅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
“师傅说…你找我?”刘野双手攥着裤边,拘谨的看着白黎。
白黎将空杯的饮料瓶子扔进垃圾桶,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我听我哥说,你要辞职?”白黎直截了当的说。
刘野抿着唇微微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为什么?”白黎问。
“我……我爸……”刘野顿了顿,“我觉得我已经不适合再待在刑警队,我会是我们队,我师傅的污点。”
白黎笑出声,“听起来还挺伟大的。”
刘野不解的看向她,又愧疚般躲闪开白黎的视线。
白黎靠近他,伸出手,认真地说:“谢谢你,帮我抓住白胜风。我哥说,这一次,你还救了他的命,要不是你,白胜风的刀就要砍到他的脖子了。”
刘野的手一直紧紧的攥着裤沿,一双英气十足的眉眼盯着白黎伸出的手,犹豫的出口:“我不配,和你握手,我爸……”
“你爸是你爸。”白黎将他的手拉过来,握住,“刘管家的事情,你不知情,便不要背上莫须有的道德枷锁。”
“难道刘管家的事情,你一直都知道?”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
“那不就得了,那你在纠结什么?”白黎看到刘野收回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我哥那天特别骄傲的给我说,说他的徒弟长大了,这次出任务竟然换成徒弟来保护他了。”
“可他又十分遗憾。”
“师傅遗憾什么?”刘野忍不住追问。
“遗憾,他看重的徒弟说要辞职,他说以后要是出任务,就没有徒弟做他的后背了。”白黎对上他的视线,“你是刑警,你应该知道后背对于你们多么重要。”
刘野灰暗的眼眸亮了亮。
“如果你为了你爸爸的事情,觉得愧对这身警服,觉得愧对我。”白黎轻声说:“我来了,我非常认真的对你说,你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大部分已经有了他们应得的结果。”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身上的警服,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劝解你的。但是我想说,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会是和哥哥一样的好警察,现在更加相信。”
“真的?”刘野忍不住问。
白黎郑重的点点头,“真的。”
“与其和你内心莫须有的愧疚纠缠,不如将这份心思放在以后得刑侦路上,为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抓到那些伤害我们的罪犯,然后将他们绳之以法。”
“这才是对得起任何人,对得起你警服,更对起你一直以来的努力。”白黎语气轻缓,“你好好想想,希望我的话,能让你释怀一些,我不想我的哥哥失去这么优秀的徒弟。刑警队伍里失去这么好的刑警。”
白黎轻轻拍了拍和她一般高的肩膀,那个肩膀正在微微颤动,她能说的都说了,就看他的自己的选择了。
“那我走了。”
白黎低头看了看手机,刚才陈墨就在催她了,一想到陈墨送她来时一再问她为何这么在乎刘野做不做警察,那小子长得帅不帅的样子,她便不自觉的弯了弯眉眼。
警局门口,黑色大奔的车一直没有熄火的停在那里,像是接到人随时准备出发。
“等等。”刘野转过身,“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话。”
“白黎,我妈妈她想要见你。”刘野走到白黎面前,“即便你不来找我,这几天,我也要带着我妈妈去找你的。”
“在你没来之前,我还在担心,你是不是会怪我,怪我妈妈,会不会不愿意见我们,现在看来,真是我狭隘了。”
刘野立正站好,规规矩矩的敬了个军礼,“你放心,师傅也放心,他的后背会一直有我。”
…………
刘野是第二天带着冯姨来到白黎的酒店的。
原本打算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见面,可白黎觉得房间内安静,她知道今天她或许能知道那天晚上她的妈妈到底经历的了什么。
桌面上明显的位置放了一支录音笔。
“不介意我录音吧,冯姨。”白黎说。
冯姨摇了摇头,很快头又低了下去,鬓边两缕花白的头发遮住了她眼尾的皱纹。
陈墨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刘野。
“老刘死了,他罪有应得。”沉默好久之后,冯姨才缓缓开口。
“我应该早些来和白黎小姐来道歉。”冯姨声音带着微微鼻音,“可我实在是没有脸面来见你。”
“可刘野昨天给我说,白黎小姐还来劝他继续做警察,说不怪他,我真的……”冯姨粗糙的手抹了抹脸,“我知道,白黎小姐最想知道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刘在的时候,我真的不敢说。”
“对不起。”
白黎将水杯向她前面推了推,“冯姨,那你现在愿意说了吗?”
“道歉我已经收到了,如果你愿意说,我非常感谢。”白黎淡淡的看着她。
“当然,当然,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说我知道的一切。”
白黎点了点头,轻抿了一口陈墨给她手冲的咖啡,香气浓郁却没有太多苦涩。
“在那天之前,老刘已经好几天晚上很晚回家了。”冯姨双手捧着水杯,也不喝,浑浊的目光仿佛飘向了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
“我知道,老爷肯定吩咐他做什么事情,也隐约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便劝他,害人的事情可不要做,就算是为了刘野着想。”
“可老刘不听,甚至在那晚之前,老刘一整晚也没回家,第二天清晨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浓浓的机油味道。”
“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只说他晚上回来的晚,怕打扰我休息,顺手修了我平日开的那辆买菜的宝马车,他说那上面的刹车片不好用了,他帮我紧了紧。”
“我没多想,当天我正好要出去买菜,老刘却坚持不让我再开,说车子他还没开出去试试,不安全,所以那天我是打车出去买的菜。”
“我买完菜回来的时候,在后院看到老刘好像在和谁聊天,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人好像是陈家给陈知伦开车的司机。”
“我对那人一向印象不好,老觉得那人贼眉鼠眼,不像个老实人,就偏着耳朵听了听。”
“就听到那人说,你放心,事情都安排好了,白胜风那傻子为了钱什么都肯干。”
“我那时候不知道白胜风是谁,我还想听听的时候,你妈妈出来了,问我买了韭菜没有,晚上她要包饺子给老爷吃。”
“她说,老爷在医院照顾小姐,熬着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她盼着她包的饺子能让老爷多吃点吃饭。”
白黎不自觉的握着咖啡杯的手用力,指尖泛白。
陈墨骨节分明的手指悄无声息的覆了过来,微微握住了白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