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河有条不紊做菜,丁秋楠就在旁边认真看着。
等酸菜炒完,两瓢水倒进去,盖好锅盖。
刁大河这才回头笑着问道:“媳妇儿,怎么看的这么认真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么?”
天天坐车,虽然没考证,也是老司机。
丁秋楠秒懂,伸手打了下他的胳膊道:“坏死了,净说疯话,天天见,我想念什么啊?”
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补充道:“我就是看你做鱼一丝不苟的,觉得很好看。”
刁大河听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玩蜂窝煤的刁小南不知道亲爹在笑什么,只顾着照着学,“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汤底已经煮好,让丁秋楠停止烧火,加入味精、咸盐,下入鱼片。
等鱼片变了颜色,盛进搪瓷盆里。
“无福之人跑断肠,有福之人不用忙。”
这边菜刚刚盛了出来,丁远山推门进来了。
小南高喊着“爷爷”扑了过去,丁远山一把抱起,这才发现孙女成了“非洲人”。
“这怎么弄的,这是?”
丁秋楠没好气的答道:“搬蜂窝煤弄的。”
“也不知道给孩子洗洗!”
“您就别提这个话头了,我想着给她洗来着,这爷俩死活不干。大河说一会儿带着去洗澡去。”
刁大河把水煮鱼端上桌,又装了米饭放在桌上。
笑着问道:“岳父,吃了没?”
丁远山一边帮小南洗手,一边道:“吃过了,不过还能再吃点儿!”
看看这话说的,实实在在,不卑不亢,最主要一点也不见外。
刁大河道:“你这老头越来越不好玩儿了,现在根本不上当。”
丁远山抱着刁小南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筷子笑着道:“就是一次不知道,次数多了能不知道么?再说了,怎么也不能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啊!”
看了看桌上,笑着问道,“怎么没有酒啊?”
刁大河连忙道:“有酒,前两天杨小东拿了一瓶茅台,咱爷俩干了。”
去柜子里拿出酒,打开瓶盖,倒了两个搪瓷缸。
又把泡的蜂蜜菊花茶倒了两杯,给丁秋楠和刁小南一人一杯。
刁大河端起酒说道:“咱们一家敬敬老人家,祝老人家心情愉悦,长命两百岁。”
丁秋楠连忙跟着举起了杯子,刁小南也颤颤悠悠的举起了杯子。
四个人都喝了一大口,然后一起笑了。
水煮鱼很好吃, 肉片鲜嫩,酸辣适口。
丁远山吃过饭和没吃过差不多,夹菜的频率不比丁秋楠慢多少。
酒过三巡,丁远山长叹一声道:“大河啊,难得你像今天这么奉承我,怎么着,有求于我么?”
刁大河听言一笑道:“这不是看你老人家心里有事儿,兴致不高哄哄你么!怎么着,昨天去科研所有感慨了么?”
丁远山小喝了一口酒道:“死走逃亡啊!不说了,不说了!”
“那您这是‘兔死狐悲’了?”
“什么话?”丁远山瞪了他一眼,随即沮丧道,“物伤其类总是难免的,何况前途茫茫另有隐忧呢!”
刁大河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安慰,只是陪着酒量不咋地的老丈人喝酒。
丁秋楠看两人喝的起劲儿,一时嘴馋,也加入了战团。
喝了一会儿,刁大河问道,“秋楠,今天开完会就气不顺,为什么?”
“我没有气不顺,”丁秋楠辩驳道。
随即补充道:“今天开会时崔大可要我以后每天早上领操,不过这事儿我没答应也没反对。
这事儿我没在意,就是想回来问问你咋处理。”
刁大河听言笑问道:“那你想去么?”
丁秋楠道:“我当然不想去了,站在一群人前面做操,像个大猴子似的。”
“那就别去呗!”
“现在形势这么紧,我担心出状况,你也知道我的身份特殊。”
刁大河笑了,说道:“有啥特殊的?
你们一个是我这个烈士后代、劳动模范、见义勇为英雄的革命伴侣;
一个是我这个无产阶级、三代雇工、革命领导的老丈人。
背景硬的很,用不着谨小慎微。
谁要找你们的别扭,你们就拿我的身份说事儿。
反正我身上的护身符多着呢,借给你们一两个也没事儿。”
丁远山和丁秋楠听了,全都忍俊不禁,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
丁秋楠打了刁大河胳膊一下道,“你最坏了,嘴巴总有的说。”
…… ……
崔大可下班之后,不顾后面马兰花的喊声,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到了家里。
宋红军看崔大可上气不接下气的惶急模样十分不满,批评道:“妹夫,大小你现在也是一厂之长了。怎么这么不稳重呢?”
崔大可一口把桌上的茶水喝干,然后道:“快别说这一厂之长了,今天我算被欺负苦了。”
巴拉巴拉把开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主打一个委屈,看样比窦娥还冤呢。
说完后,崔大可把茶杯往桌上一顿,然后道:“大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工人怎么骑到厂长的脖子上来了,这不是倒反天罡么?”
宋红军斜了一眼崔大可道:“你还抱怨起世道来了?
我问你,要不是这个世道,凭你这身份、资历,你就是熬一辈子能熬到一个厂长吗?
我再和你说一遍,送你上这个位置,不是让你作威作福的,也不是让你干事业的,就是让你占坑的,懂吗?
记住了,你们厂里的那些戴红袖箍的小年轻,千万别惹。
这帮人也就是一时张扬,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配合,装木头人,一直等到风雨过去。
那时候你这一厂之长自然就可以说的算了,今天所受的屈辱,到时候想怎么还怎么还。”
这时厨房忙活的宋红霞端上一道红烧肉放在桌上。
喊道:“哥、大可,吃饭了!”
宋红军看了一眼,立即道:“我不在这里吃,厂里还有一堆事呢!我今天过来就是嘱咐一下大可,他这厂长来之不易,别自己给自己弄没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宋红军走后,崔大可和宋红霞夫妻对坐吃饭。
崔大可叹气道:“好不容易当上个厂长,以为可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呢。谁知还是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