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要紧之事,是先将毕方救出来。”
温也的话音刚落,安怯生生道:“我知道它关押在哪里……”
我们三人同时看向她,安双手抱着个盛满水的小陶罐慢慢走过来,怀里还有两个破了口的碗。
她将陶罐吊在火盆之上,又添了些柴,把火烧的旺旺的,最后端起叠在上面的碗,里面盛着捣碎的药。
“你该换药了。”安指了指姜颂的小腿和后腰。
我看着小姑娘紧张的样子,问道:“这是刚才你在药田捡的药?”
她点头,小心翼翼地掀开唐颂后背的粗布,用手一点点涂抹。
我见她乖巧地令人心疼,将刚才药田之事告诉了唐颂。
他身体微不可见的愣了下,放下背后的粗布时,叹了口气:“下次不要再犯险,你在这里孤身一人,除了自己,没人会帮你,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地活下来,而不是……”
“我不怕。”安撩开唐颂的小腿裤脚,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怕死的……”
不怕死……这是经历了多少伤心之事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看她几乎跪在地上给唐颂的小腿上药,蹙眉对唐颂说道:“安是一片好心,你别说她了。”
我看向安,笑道:“安,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不担心唐颂是坏人吗?还跋山涉水为他送书信……”
安抬起头,笑得很真诚,理所当然道:“我看到了他身上的图腾和纹身,他是大司命,我当然要对他好,听他的话。”
“可他很快就不是了……”我故意问道,“你还会对他这么好?听他的话?”
安上药的手一顿,蹙起眉头,满脸不解:“为什么?您难道不想做大司命巫师?”
唐颂摇摇头,放下裤腿,没有解释。
“那,那您要走吗?”安又开始紧张地抠手指,渴望地看着唐颂,哀求道,“您……能不能不走?”
“不能。”唐颂坚决地摇头,“我的家人在世间,我不属于这里,所以安,你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抓住任何都可以抓住的机会活下去,不怕死并不是勇敢,你知道的,死亡不代表着结束。”
“可……”安小脸皱在一起,沉默片刻,她捂着脸,小声啜泣,“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怪物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我踹了唐颂一脚,这人可真讨厌,不爹式说教会死啊!
把安拉到我身侧坐下,我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安慰道:“世界多是由你我这样的平凡之人组成,任何人,不论他的地位身份,都有活下去的必要,你与我们一样,怎么会是怪物呢?别哭了……饿了吧?我泡面给你吃。”
恰好陶罐里的水正在沸腾,我撕开包装,温也将水倒进去,等她哭得差不多,面也泡好了。
安弱弱地将面递到唐颂面前,他正往火盆里添柴,侧头道:“你吃吧。”
“他专门留给你的,快吃。”我稍稍解释了句,安才小口小口地吞面。
唐颂则啃了两块压缩饼干,对付了几口。
安说关押毕方的地方应该就在城南的水牢中,我同真身毕方确认有没有感应到。
它点点头:“没错,水牢曾是姜氏部族很早就修筑的特殊逃生通道,里面有一条路能够直达后山,后来慢慢演变成关押族中犯人的水牢,而且里面的寒水可以压制离火,把我的一灵关押在里面确实很合理。”
我听它语气平淡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好奇是谁对你下的手吗?”
毕方一直躲在我身后的背包里,它哼了哼:“除了那几位大巫还能有谁,巫抵利用完本鸟,该下一位了,真是不拿本鸟当回事!”
毕方是大荒之中的渡魂使者,每天都在各个部族间飞来飞去,所以对每一个部族的城池,环境都特别熟悉。
各族在它眼里几乎没有秘密,所以我们很快在它的指引下,走街串巷,找到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被石板盖住的水井。
“这口井连接水牢内部,牢中豢养了几十只喜水喜阴的蛊灵,最好有人在外边接应,省的你们全军覆没。”
唐颂身上有伤,不宜行动,我留下凛凛照看他与安,并约定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我和温也还没上来,他俩就骑着凛凛先撤。
掀开石板,露出里面的井水,水气冰寒,我打了个哆嗦问道:“这就是寒水?会不会对胎儿不利?”
“放心,定不让你打湿一丝一毫。”狐尾将我全身包的严严实实,最外层不同于平时的松软,反而很硬。
短暂地坠空过后,便是入水憋闷感。
虽然我被温也包裹的严丝合缝,感受不到水,可强大的浮力依然让我觉得不适。
过了大约半分钟,只听耳边哗啦一响,盖在头上的尾毛散开,我看着周边满是水,低声问道:“我们进来了?”
“对,先上岸……”温也抱着我一点点往前划。
水中时不时冒出几条黑色白环的水蛇,有我家霓裳,我其实不太害怕蛇这种动物。
不过这是哪里?!水牢啊!
鬼知道水里有什么东西?这些蛇一看就是有毒的!
我紧紧缩在温也怀里,闭着眼大气不敢出,生怕被它们咬一口。
“害怕?”他游到一半,低头问道。
我点头如捣蒜,恨不得他直接飞上岸。
温也突然带着我提起来,哗啦,我俩脱离了水潭,可良久我都没感觉到破风声。
睁开眼一看,他抱着我正轻巧地走在水面上!
不,不是走在水面,而是每走一步,脚下就结成冰,走到池边上时,整个水潭都结上了一层厚冰!
我的天,这太酷了!以后不愁没条件玩出溜滑了!
他身后的狐尾一扫,刚才的冰面,歘地一下又解冻开,恢复到原来的水面。
水牢很像四通八达的防空洞,呈圆拱形,有很多分支,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池,有的则被铁门隔开。
脚下的甬道只有半米宽度,高度还不到两米,显得十分压抑。
温也个子很高,走路时需要偏着点头。
两边的墙壁上有不少壁画雕刻,多是各种造型狰狞的邪祟,在墙壁灯盏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邪恶。
灯盏像是声控的,原本是黑乎乎的一片,等我们走近时,却自动亮起。
若是平时我肯定会开心,可灯忽亮忽灭,不是在告诉这里的生物,有人进来了吗?
呼——
后脖颈突然一凉,像是有人对我吹了口气。
我猛地回身,除了黑漆漆甬道,空无一物。
“怎么了?”温也同我看向身后。
我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脖子凉凉的,温也我们快走吧,这里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哼——
一个冷笑声突然在我脑海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