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式将皇甫南絮带到一座清雅的庭苑。
门前的银杏树,满树金黄。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茶花,品种各异,花色有粉,有白,有黄……都是她喜欢的花。
花香萦绕,迷人心扉。
皇甫南絮抬手,拂过银杏树,喃喃自语,“时间过得真快。”
22年前,她亲手种下这棵树。
那时候,她正值二八年华,亭亭玉立,风姿卓卓。
苏式也还是个俊逸的少年郎,洒脱不羁,仿佛无人能束缚住。
可他却为她在这里,建了一个家。
她种树,他栽花。
她练拳,他舞剑。
她撒娇,他轻哄。
……
曾以为,这里会是她永远的家。
直到,在酒窖,看见他跟她的闺蜜,交缠在一起。
没多久,闺蜜就怀孕了。
她和他吵架后,决裂了。
第二天,他去了封闭的基地,研究可控核聚变。
从此,再没见过面。
皇甫南絮的这些记忆被人洗了。
她也是才知道,她丢失过这些记忆。
前几天被冉璐注射了,新型的病毒,她对抗病毒的时候,恢复了记忆。
那些,遗失的记忆,一点点,被捡起来。
20年前,在申城,她车祸难产。
是东方戍带她离开医院,从死神手中,将她的命给抢了回来。
也是东方戍,洗掉了她的记忆,还告诉她,苏叶是他和她的孩子。
回首,已过半生。
物是人非。
“絮絮,对不起!”
苏式的唇蠕动了几下,吐出他在心中喊到绝望的名字,还有欠她的道歉。
他如今,少了少年时的狂傲不羁,多了岁月沉淀的内敛,眸中有浓烈的沧桑和孤独。
皇甫南絮的视线,从这个,曾让她痛彻心扉的男人身上,转向门前挂的香塔。
难掩的酸涩,涌上来。
那是他听说,在香塔里写下彼此的名字,挂在门前,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会幸福。
香塔还在。
可他们却已离心。
这座庭院,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处处都有她的欢笑,处处都有他们的生活痕迹。
可那些鲜明的记忆,现在就像一把杀猪刀,戳进她的心脏,刀刀见血。
“我不会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因为有关系,并且不原谅。”
皇甫南絮的嗓音,冷漠,无情。
苏式骤然一把抱住皇甫南絮,死死地把她扣在怀里。
“絮絮,得知你的死讯,我眼前经常出现幻觉,走在路上,耳边经常响起你的笑声。”
“这院子,处处都有你的幻影。”
“可每次你都不说话,我一个人,好寂寞。”
“现在,终于听见你说话,就算是恨我,也比不理我好,以后,我们继续住在这里,好不好?”
苏式的声音,似笑又似哭。
他的话,字字诛心。
皇甫南絮发现他很不对劲,立即抬手,扣在他的脉搏上。
顿时一怔。
这脉象,心病很重。
结合他刚才所说的,会看见她的幻影。
似乎,就是精神病里的幻想症。
而且,他的身体衰竭情况很严重。
他被幻想症消耗身体,幻想症又诡异的维持他的生命。
“你的幻想症,有多久了?”
皇甫南絮问。
“从你死后,就有了。”
苏式答。
皇甫南絮还没接触过这种病例。
想不明白,以他这种精神状态,是怎么把可控核聚变给研究出来的?
偏偏,他成功了。
“苏式,你先松开我。”
“不松,松开,你就不见了。”
“我知道你现在没犯病,别装。”
“絮絮,我这20年都没有其他女人,我从头到尾,爱的都只有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有没女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有一个儿子!”
皇甫南絮的话落,苏式的脸骤变苍白。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子软软地摔在皇甫南絮怀里。
“苏式!苏式!”
皇甫南絮将人抱回屋里。
房子很干净。
所有的布置,都跟22年前,一模一样。
令她错愕的是,墙上挂满她的画。
有油画,有素描。
画的都是她,少女时期的模样。
在院子里练拳、埋首在茶花间沉醉、驾驭马上的意气风发、海边的回眸一笑……
她的青春年少,停留纸上,仿佛不曾走远。
皇甫南絮百味陈杂。
她漂亮的双眸,微微红了。
以苏式的性子,画这些画的时候,他在想她,也在怨她,恨她吧。
酒窖那一幕,皇甫南絮也曾帮他找过借口:他被人设计了。
可是,他真的跟人做了啊。
连孩子都生了。
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心脏处的疼,挡都挡不住,窒息难受。
皇甫南絮又感受了一遍,她当初,恨不得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感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出过轨的男人,她不稀罕了。
路过书房,门开着。
皇甫南絮看见里面的书架,上面厚厚的大块头,是她喜欢研究的医学专业书。
她刻意忽视,涌上心头的那些酸楚晦涩。
将苏式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
凭记忆,皇甫南絮找到医药箱。
拿出一套银针,消毒后,马上施针。
崭新的银针,不是她用过的,是他后来买的无疑了。
皇甫南絮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轮廓。
这张脸,太过沧桑,连睡着,都带着一股孤独。
15分钟后。
所有的银针,都起了。
皇甫南絮复杂的,再扫一圈这间卧室。
曾经。
在这里。
床上,窗台边,都有着他们欢好的影子。
怎么都抹不去。
如今看来,那么的讽刺。
可若说不爱,那也是自欺欺人。
只是,现在都成了意难平。
“苏式,我们到此为止。”
皇甫南絮的话,似自言自语。
但她知道,苏式听见了。
因为,刚才她看见了,他的眼皮在动。
不管他出于什么心理,皇甫南絮都不愿深思。
甚至,抗拒。
所以,皇甫南絮说完,就走。
她在心里道别:再见,辜负了我的爱情。
就在皇甫南絮出去的瞬间,苏式睁开眼。
絮絮,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对你痴心妄想。
改不了。
你不想我有儿子,我会弄死他的。
等我处理好所有事,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