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黑夜是那样的安静无声,静到仅剩下心跳声。
陆裕恒把手撑在石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怦怦跳,此时他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此前他也怀疑过莲姨娘这胎来得太过凑巧,怎么他大哥在世时,不见莲姨娘有孕,死了没多久,就传出有孕的消息,实在古怪。
奈何他又拿不出证据来,空有怀疑罢了。他甚至怀疑过莲姨娘是假孕,都不敢怀疑莲姨娘怀的是野种。
他不敢去设想,如果今晚珠儿没有告诉他实情,那日后等莲姨娘生下野种,伯府的爵位岂不是要落在一个野种的头上!
大房当真好大的胆子啊,宁愿把爵位让给一个野种,也不愿让他承袭爵位。
“大房知道这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
“什么叫做是应该?”
“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这些,没别的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珠儿,把手搭在珠儿的肩膀上,“你可是立了大功啊。有这事,怎么现在才讲?不过也是,你是大房的人,不逼急了你,你哪会说。”
珠儿是欲哭无泪的,想着自己是保住了今晚,那以后要怎么办?让陆裕恒知道这个事实,那等同于把大房往火坑里推的,她作为大房的丫鬟,到时候,也难逃一劫。“二爷,能放我走了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为自己的后路想想吗?你把大房卖了,那就是大房的罪人了。你说要是让大房知道,还能容得下你吗?”
“二爷……二爷不说我不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把这样的隐秘告诉给二爷,二爷还要出卖我吗?”
珠儿鼓足勇气说,她确实没有考虑周全,不过今晚的事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陆裕恒失笑几声,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会这样说,不由得高看几分。“你既然跟我说这些,那就是弃暗投明,是我这边的人了。你放心,大房再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事成之后,我保准少不了你的好处。”
珠儿却不敢应下,她还是大房的人,林未巧对她有算是有恩情,她就这样出卖大房,这不是要把大房置于死地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好像也无路可走了。
陆裕恒还在拉拢她,“大房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保不住了,你还不如投靠我。这样吧,等我承袭了爵位,我可以应许你一个条件,保准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没说话,低着头,摩挲着手心,不知在想什么。
余慕柳伤着,余老太太还不忘操心余慕宝的亲事。
有石媒人的安排,余慕宝和郑家二郎,在欧阳氏和余老太太的陪同下,在大音寺的姻缘庙里见了面。
要说这郑家二郎,生得雄武壮实,看着像是能一拳打死人的。
不过在余老太太看来,只有这样的女婿才合她的心意。余慕宝的前一个丈夫,就不如这郑家二郎,看着单薄,还没什么福气。哪像这郑家二郎,家里有爵位,大富大贵的,生得强壮,说话有力气,这才像是个男人。
余老太太是怎么看郑家二郎怎么顺眼,还一个劲跟欧阳氏夸着郑家二郎,“瞧瞧果然是年轻后生啊,又俊又壮的。”
欧阳氏就笑着,余老太太满意就好,她还能说什么呢?
一直扭扭捏捏跟在余老太太身旁的余慕宝,也偷偷瞧了好几眼郑家二郎。郑家二郎的容貌比她想象中要逊色,一副武夫模样,说话粗声大气的。
不过郑家二郎待人客气,懂礼节,会照顾人,还一见面,就送了根名贵的珍珠朝凤珠钗当做见面礼,这很合她心意。
好歹能嫁进勋爵人家,以后她可就是堂堂的郑家二夫人,郑家又富裕,她以后只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万一哪天郑家大郎没了,说不定她还能混个子爵夫人当当。
她也是一朝翻身,看哪个还敢轻视她,笑话她!
对面的郑家二郎,是面上热情,内心敷衍,他本不想娶妻的,娶妻娶妻,不就是娶个女人来家里管着自己吗?多没劲。
偏偏他老娘以死相逼要他娶妻,还得娶京中的大家闺秀,他拿他娘没办法,妥协了,想着就是多个女人而已,也无伤大雅。
初见余慕宝,他颇是失望,他什么姿色的女子没见过,余慕宝年岁大还姿色平平的,他平日里都不屑多看第二眼。
念在余慕宝是京城闺秀,又是平荣伯夫人的嫡亲姐姐,也算配得起他,娶谁不是娶,家里满意就成,反正碍不着他什么事。
就这样,双方各怀鬼胎,默契地认下来这门亲事,双方都很满意。
五相里,有几个小摊贩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声音回荡着巷子中。
秋诗领着棋哥儿出来买东西,却不想碰上了来此地找人的宋赞。
宋赞是死活不肯相信秋诗居然会被降为粗使丫鬟,还被赶出府外,就想着特意找到秋诗来当面问个清楚。
“秋诗!”他第一时间就在人群中认出了秋诗的倩影来,迫不及待跑上去。
“小宋掌柜,你怎么来了?”秋诗见到他,也难掩欢喜,知道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会在这里的?”
“这事说来话长。”
秋诗看他急切又关心的模样,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关心自己的前途。尽管二者并不冲突,但她不希望把前途看得比她还重。
她只说自己犯事了,就来到五相里,做些粗活。
“那你不能再回到夫人身边吗?”
“这……恐怕是不能的。你也知道,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往上爬的人。我不在,就有人会顶我的位置。我要想回去,就难了。我说白了,就是个伺候人的,没什么价值,夫人又不是非我不可。”
“那,那你就甘心在这里,不回去?”
“甘不甘心哪随得我啊。”
秋诗是笑着说的,不可否认的,宋赞就是在意她的前途比在意她的。
宋赞显得格外急切,可能也是不想重新下功夫,就一直在劝她要想尽办法回去伯府。
她淡淡地说:“我觉得在这里也不错,安安静静的,也没伯府那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