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一页,已经到来了?
这一刻,赵昭婷自然希望,能够从徐海韬那儿,得到更多的消息。
徐海韬微微一笑:“是啊,再过几天,民国临时政府就要成立了。眼前的这个总督府嘛,很有可能就是临时的总统府……”
一听之下,赵昭婷暗自欣慰:此前的这几个月时间里,我们也多次路过这总督府。每一次路过,不免都要回头多看上几眼。真没想到,这地方,还真是如此的重要!
“哦,那总统的人选……”赵昭婷试着这样问道。
凝神片刻之后,徐海韬这样说道:“到目前为止,呼声最高的,自然就是中山先生了……”
赵昭婷点了点头:“这些年来,中山先生一直都是我们盟会的首脑人物,由他来出任临时大总统,也是众望所归……”
“嗯,确实是这样的。”徐海韬说着,眨了眨眼,“不过,按照目前的局势,清廷依然掌控着北方数省。而袁世凯呢,还掌控着精锐的北方新军,也在觊觎着什么……”
赵昭婷暗自寻思道:按照目前的实力,南方已经光复的这些省份,首要的任务,依然是要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用以号召民众。至于南北和谈,似乎也存在着一定的变数。不过,首先,我们还是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让胜利果实得而复失。
“哦,海韬啊,你也算是一个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了,”赵昭婷换了个稍稍轻松一点的话题,“到时候,谋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吧?”
徐海韬露出一丝讪笑:“要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局势还未完全稳定下来,对于官职,我倒是提不起多少兴趣……”
赵昭婷暗暗想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新的政权里,相对保守的那些派别,还是占了不小的比例的。像一些省份的都督,本来就是清廷的巡抚,我们目前所在的江苏省,就是其中一例。从表面上看,只要这些人赞成共和,反对专制,我们也就没必要再把他们推向清廷一边了。不过,也有人会说,这是“换汤不换药”嘛。怎么说呢,这“药”,其实也是换了的,只不过比较温和,不是猛药而已。过多的武力,就会造成巨大的震荡,生灵涂炭。现如今,尽量不要“伤筋动骨”,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许多的变革,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海韬,你真正所想的,究竟是什么呢?”赵昭婷试着这样问道。
带着一丝诡谲的笑意,徐海韬这样回答道:“这几天,我想跟着几位同仁,到北方走一趟……”
迟疑片刻之后,赵昭婷这样问道:“海韬,你的意思是,目前,北方的某些势力,还是比较顽固的,因此,你想着要去改变一下?”
有些话语,不便于说得太直露,因此,赵昭婷也只能这样问了。
因为她相信,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和你在同一个频率的人,该懂的,总是会懂的。
徐海韬点了点头:“确实,我们是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要做些什么,还是要视具体的局势、具体的情况,临机处置……”
赵昭婷淡淡一笑:“这个办法,也是不错的了。哦,出发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先到明孝陵走一趟呢?”
“昭婷,你的意思是,要在明孝陵一带,弄个誓师仪式什么的吧?”徐海韬这样问道。
凝神片刻之后,赵昭婷这样回答道:“这誓师仪式什么的,倒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面对着明孝陵,我们或许能够把一些事情,想得更为清楚一些。或许,这将有利于此后的行动。”
“好吧,稍息片刻,我们就到明孝陵走一趟。”徐海韬下了决心。
“嗯,这事情,就这样定了。”赵昭婷接过话语。
次日午后,赵昭婷和徐海韬,搭乘客船,前往江北。
客船上,扶着船舷,赵昭婷陷入了沉思:此次北行,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昨天午后,在明孝陵,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就是盟会成员赵声。我们的这位赵声先生,较早地想到了兵运,而且,还身体力行,做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工作。
在军营里,他设了个“阅书报社”,向官兵灌输进步思想和文化知识,让这些新军官兵,渐渐地倾向于支持共和。就算是在休息时间,他也时常把官兵带到明孝陵,向他们说起洪武大帝再造华夏的事迹。说到动情处,自己往往已经是失声痛哭。官兵们由此深受感动,坚定了走向共和的意志。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以赵声为代表的这些同仁不懈的努力,要想光复金陵,是难以想象。
半年多以前,赵声由于积劳成疾,年仅三十岁就抱憾而去了。甚至,他都没能够看到自己所栽培过的这些新军,是如何跟守旧势力浴血奋战了。至于即将到来的民国盛典,就更是无缘一睹了。这几年,多少的仁人志士,他们就像那划破那夜空的闪电,尽管是一闪而过,然而,他们的形象,依然永远留在了后人的心中。
现如今,我们又该如何告慰这些先烈呢?
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我们前往江北,就是因为,有些事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当初,到总督府行刺的那个夜晚,由于事情败露,我们只好逃往初宁陵一带。也就是在那儿,我再次想起了和刘裕有关的一些事情。大致说来,对于北定中原,刘裕只能说是壮志未酬。而将近一千年之后,洪武大帝总算把这一切,变成了现实。其实,在讨元檄文中,洪武大帝说得很清楚,就算是蒙元势力,只要愿意留下来,对于他们,大明王朝也是一视同仁的。而现在,距大明王朝开国五百多年之后,今天的我们,似乎也遇到了一个相类似的局面。
其实,我们也不去想着那些与种族大清洗有关的事情,我们所致力的,也只是各个民族的平等相处、共享共和。只是,有些皇族成员,还有一些守旧势力,他们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想得更多的,还是自己的特权,自己如何能够养尊处优、高高在上?
就在这同一片蓝天之下,故国神州的大地上,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还要有高低贵贱之分呢?某些人的专制、特权,自然也就意味着,更多的人,只能是低贱到泥土里,过着没有尊严的日子。目前,这新的一个世纪,也已经过了十一年,这种现象,不能够再持续下去了……
这一刻,我和徐海韬踏上新的征程,说到底,就是为了这样的一天,早一点到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没有什么私心杂念。相类似的一次行动,自然就是,新军起事之前,我和凃头领,以及孙公子、雪儿姐姐,劫持着那个马先生,想到总督府去,解决里面那些冥顽不化的守旧势力。
这一刻,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还是很紧张的,手心一直都在冒汗,心口也在砰砰地直跳着。说起这一切,毕竟也没什么丢脸的。毕竟,这样的事情,我还是首次要面对。而且,风险还很大。弄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然而,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我们一时也想不出更多更好的办法来。当时,我们的出发点就是,如果能够解决一两个敌酋,将有利于我方的举事。是啊,所谓急中生智,在敌强我弱的态势之下,擒贼先擒王,毕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此外,另有一个原因,自然就是,那个马先生,突然出现了!此前,好几年的时间里,踏破铁鞋无觅处,而那一刻,他居然自投罗网。于是,我就想着,借此机会,将他,还有幕后的总督,一并解决!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想法,还是有点简单了。不过,在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用一句套话来形容,似乎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了。
在那种时候,我心中所想的,就是要为养父报仇雪恨,为养父讨回公道。毕竟,作为当年城郊荒野的当事人,我再不出头的话,还能再指望谁呢?原先所设想的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好些天过去了,对于这件事情,我并不感到懊悔。毕竟,正义的到来,从来就不是无缘无故的。有一些事情,总是要有人挺身而出。
如果要问,在当时,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似乎就是,那一刻,徐海韬不在我身边。我这样想,当然不是要苛责于他。因为,他另有要事,先出城去了。我真正在意的,主要还是因为,在这紧要关头,如果能够跟他风雨同舟,那该多好啊!出城之后,我和他再次相见的时候,对于我的举动,他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战场上的胜利,才是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想着通过行刺来解决问题,那是不现实的。
他这样想,确实也自有道理。以后事情的发展,也印证了这一点。当然,另有一层意思,他却不想明确地说出来。那就是,他觉得,这样的事情,风险太大了!急需用人之际,不要做那么多无畏的牺牲。这种想法,倒是让人心头一暖,欣慰不已。
然而,才过了一段时间,类似的事情,又摆在眼前了。
这一次,徐海涛的态度,那就明确多了。这,有怎么说呢?在北边,我们的势力,还是较为单薄的。如果依然想着,要通过战场上的胜利,不断地光复北边的省份,就不太现实了。退一步说,就算北伐能够成功,或许也需要三年五载吧?在这种情势之下,如何尽早的解民于倒悬呢?
权衡再三之后,那种曾经被否定的想法,也就摆在眼前了。很明显,一方面,对于南边的这些省份,我们一定要巩固下来。而另一方面,北边的那些省份,则要采取某些特别的手段了。至少,也要给那些顽固势力施压,要让他们意识到,逆历史潮流而动,是行不通的。当然,光是向他们喊话,他们并不当一回事。于是,我们就只能采取某些必要的行动了。正是由于意识到了这一切,我们才会义无反顾。
此时此刻,船在江中走,我的这颗心,也随着那波浪,起伏不已。是啊,我们都能够水到渠成,我们也就没必要再这样四处奔忙了。那一句套话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算是我们的憧憬了。然而,现实却在告诉我们,那样的一天,尚未真正到来。
最初,就在那敬亭山,徐海韬和牟玉明,险些遭到凃头领的劫持。也就在那一刻,我开始懂得,有不少事情,光凭嘴皮子,还是解决不了的。其后,对于徐锡麟和秋瑾的事迹,我对于行动,又多了几分了解。最近一两年,我们做得较多的,就是如何转化新军,为我所用。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这一步,我们是走对了。
是啊,像赵声这样的同仁,还有很多很多。只可惜,他们看不到这一天了。而现在,我们还有一些事情,尚未完成。如果有一天,南北一统了,就是对赵声最好的告慰了。目前,我和徐海韬乘船北上,就是为了这一天,尽早地到来。我们此行,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天下苍生。对于目前的局势,我们应该有所担当。
从表面上看,船行的速度,并不是太快。不过,我心里很清楚,就是在这一刻,我们距离对岸,也是越来越近了。
航船到岸之后,我和徐海韬将继续北行。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距离那目的地,将会越来越近。到了那种时候,我们的行动,也将缓缓地揭开序幕。这一刻,我甚至掠过这样的想法:尽管航船一直在乘风破浪,不断前行,而我的这颗心呢,倒是颇为平静的。毕竟,在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一些事情和场景,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