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没疯,但朱老四感觉自己要被打死了。
把人拖回来后,程川并没有动刀,而是照着他那张脸揍了几拳头。
程川收着力呢,否则他两拳下去,就能把人揍得半死不活。
朱老四现在只是看着伤势严重,其实都是些皮外伤,并未真的伤筋动骨。
但痛感却是实打实的,甚至朱老四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还不小心蹭了程川一手。
“程川,你不能杀我……”朱老四这会儿是真的怕了,一边往后退,一边惊恐地提醒,“要是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高大的男人只是用那双窥不出情绪的凤眸看着他,而后突然举起手里的柴刀。
朱老四的瞳孔瞬间瞪大,周围人也爆发出了惊慌的叫声。
甚至有些人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
然而,这把柴刀并未落在朱老四的身上。
而是插在了他两腿之间的泥土里,距离他裆部只差五厘米。
程川俯下身去拔出柴刀时,低声阴鸷地警告:“再有下次,我定废了你。”
朱老四已经被吓傻了,嘴皮抖得不行。
哪还有平时在村里作威作福的嚣张气焰?
一股子寒意从脊背直冲天灵盖,然后传递到全身,像是置身于冰川之中。
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胆战心惊地看着程川离开。
“什么味道?好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众人也闻到了一股骚味,不约而同地寻找气味的来源。
然后发现,竟然是坐在地上的朱老四被吓尿了。
程家在村西。
要想赶过来,多少也得费些时间。
然后,段小鱼一行人就在半路上遇到了程川。
男人手里还拎着把柴刀,再加上刚揍了人,一身的凶煞气还未来得及收敛,所以拉着段小鱼的那位婶子不由得心里犯怵,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苗夏也有些不太敢接近这个状态的程川。
段小鱼微微歪头,像是在确定什么,而后走到男人跟前,突然张开手,抱住了身形比她高大的男人。
本以为段小鱼会被他现在的状态吓到。
因为小笨蛋的胆子最小了。
没想到女孩竟会做出如此举动。
程川顿时就愣住了。
回过神来后,垂下凤眸,似乎是想要抬手回抱住女孩,但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最终只是虚虚地放在她的腰上。
低沉的嗓音响起:“为什么抱我?”
“你很害怕……”段小鱼想了想,“哥哥说,抱抱就不害怕了。”
苗夏:“?”
婶子:“??”
小鱼你说错了吧?
害怕的应该是其他人才对吧
听到女孩的话,程川神色微顿。
他没想到脑子笨,反应迟钝的段小鱼竟能察觉到他内心的恐慌和紧张。
他不希望段小鱼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
更怕段小鱼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嗯。”程川低声道,“抱抱就不害怕了。”
段小鱼抱着男人的腰,笑了。
哥哥果然没骗她。
程川用干净的那只手牵着段小鱼回家,苗夏没跟着,而是准备去朱老四家门口瞧瞧热闹。
段小鱼看到了男人手上的血迹,圆溜溜的大眼睛瞅了又瞅。
她的小动作被程川收入眼底,但男人并未主动开口。
最终还是有些在意的段小鱼贴着他的手臂,指指他的手:“受伤了吗?”
程川阴霾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不是我的血。”
段小鱼想到她为何会被拉出来:“胖胖的婶子说,你打人了。”
胖胖的婶子就是来找她的那位婶子,身形有些胖。
程川并未隐瞒。
“嗯。”
但还是解释了一句,“因为他是坏人。”
坏人啊?
哥哥好像是有说过,不能随便打人,但如果对方是坏人,那就该打。
于是,程川打人这事,在段小鱼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但在整个上河村却是传遍了。
段小鱼差点被欺负的事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所以在大家看来,程川打朱老四根本没什么理由,就是无缘无故的。
有人撺掇朱老四去镇上告程川伤人,但朱老四本来自己心里就有鬼,哪会答应?
朱老四这般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作态,引得众人心生怀疑,都在猜测是不是朱老四哪里得罪了程川?
不然程川平白无故揍他做什么?
当然,也有人觉得朱老四是被吓的,根本就是程川无事生非。
苗夏心里有猜测,在晚上夫妻俩躺在一块儿的时候,悄声把自己的臆测告诉了郑峰。
郑峰听了,顿时从床上坐起来。
“你是说,程川打朱老四,是因为他欺负了弟妹?”
苗夏赶紧拍了丈夫一下:“你小声点。”
她迟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话虽这么说,但苗夏基本已经确定了。
“川子不会莫名其妙地打人,定然是朱老四做了什么惹怒川子的事。”郑峰对程川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所以,还真有可能被他媳妇给说中了。
苗夏提醒道:“这事关小鱼的名声,你可别出去乱说。”
“我又不是那些乱嚼舌根的妇人。”郑峰心里带着气,“别说川子想打朱老四那狗东西,要是我在场,高低也得给他两拳头。”
“行了,小鱼没真的受欺负,不然你觉得程川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朱老四?”
“……”
夫妻俩说着小话,逐渐陷入沉睡。
程家。
大概是白天受了惊吓,有些累了,段小鱼连宝宝霜都没抹就睡着了。
程川将女孩抱放到床的内侧,又给她盖好被子。
夜深人静之时。
没睡沉的程川陡然醒来。
被他抱在怀里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小脸煞白,额角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做噩梦了。
程川轻拍着女孩的背,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
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
“哥哥……”
“……不要我了……”
明知女孩听不到,程川还是回应道:“我要你。”
但对于女孩做梦也在叫哥哥,还是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
“程,程川……”
段小鱼紧闭双眼,声若蚊蝇。
“嗯,我在呢。”程川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女孩泛着红意的眼尾。
“不要……不准亲……”
“……程川,救,救我……”女孩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眼泪唰唰掉下来。
显然,段小鱼是梦到今天发生的事了。
程川的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僵在床上。
缓了半晌,才用力地将段小鱼抱紧,像是要把人嵌入自己的血肉当中。
自责和心疼像是要把他淹没。
这一刻,这个平日里高大冷硬的男人,头一次显出了几分脆弱与无助。
段小鱼的意识很混乱,各种梦境交织着,让她的梦呓显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流出的泪水打湿了男人胸前的衣服,程川恍若未觉。
段小鱼颤抖着嘴唇,口齿间黏糊糊的,咕哝出一句话语。
“只能……”
声音太小了,程川只能低下头去听。
然后,他听到了——
“只能程川亲……”
程川的心脏狂跳了一拍,冷透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回暖。
也因此没能听见段小鱼后面那句“还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