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那次我可是乐不可支!皆因你这小家伙不慎坠入灵泉之中,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抛下手中的灵鱼跃入水中救你。未曾想竟引来了薛封真人,他出手相助才把你自灵泉中搭救上来,而那条灵鱼尚在岸边呢。”
“薛封真人一眼便洞悉了实情,随后告知了家父。家父怒气冲天,抽出修炼之鞭对我施以惩戒,我便咬牙承认那条灵鱼是我私自窃取的。嘿,我又一次替你挡下了责罚。”
薛勇衡这般说着,薛笙则在一旁聆听,抬头望着顶棚,竭力抑制住眼中闪烁的泪花。
“嘻,没错,表兄对我的关照自幼便是如此细致入微啊。”
薛笙眼眶中的泪珠终究未能抵挡住重力的牵引,无助地滚落而下,划过其历尽修炼沧桑的脸庞,渐渐变得浑浊,最后跌落在洁净的玉石地板上,虽无声无息,却犹如破开凡尘的雷霆般震撼人心。
“再、再饮一杯——”
薛勇衡手捧玉质酒盏,话语未尽便已醉倒在餐桌上,已然灌下了整整三壶灵酒!
薛笙轻戳薛勇衡,确认他已经沉醉不醒,遂唤来侍者前来协助。薛笙背着烂醉如泥的薛勇衡,支付完毕餐费后,便踏上了返回修真世家的道路。
这个自幼一同成长的挚友,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沉重难负。薛笙额上汗水滚滚而下,一颗颗如同夜明珠般璀璨。
怀着一丝渺茫的期待,或许薛国宏心中尚有一缕亲族之情未泯灭?
薛笙来到薛勇衡家族的府邸前,迟疑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叩响了大门,应声而来的竟是日间羞辱他的薛国宏。
“儿啊!你终归回——”
薛国宏开门之际原以为见到的是自家儿子,哪知门外之人却是薛笙,他脸上的笑容瞬间阴霾笼罩。
“薛笙?你怎么来了!”
“叔,我……”
“好了好了,一见到你就心烦,快滚吧!我对你的来意没丝毫兴趣知道!”
薛国宏并未让薛笙把话说完,立即显露出逐客之意。
“砰”地一声,薛国宏面露狠色地将大门重重关上。
薛笙呆立原地,半晌方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果然不能期望那些虚幻飘渺的亲情,特别是对于薛国宏这类惟利是图的小人而言,更是如此。
“咚咚咚”,薛笙再度叩响薛勇衡家的大门。
这一次,门甚至都没有开启,薛国宏在里面愤怒地咆哮道:“我不是叫你滚了吗!再不滚老子就找修士打断你的腿,让你跟那个残疾的老爸一样,这辈子都只能沦为废人,你们父子俩一起去街头讨饭度日!”
“叔——国宏表哥与同道好友饮酒过量,我将其背回府邸了!”
伴随着一阵吱呀声响,门缓缓敞开,只见薛国宏脸色铁青地从薛笙手中接过了昏迷不醒的薛勇衡,随即转身走入屋内……
临行之际,那位威严之人不忘警示薛笙:“薛笙!往后莫要再让我瞧见你与那人同在一地出现,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仍旧打断你的修炼根基!”
“嘭!”那朱漆斑驳的大门重重阖上。
然而此次,薛笙并未再流露出半分忧郁之色,反而轻轻勾起了嘴角。
“嗯哼——”
薛笙打了个悠长的呵欠,随后朝着他那修炼洞府的方向迈步而去。
“薛国宏,你若无情,勿怪我无义矣!”
薛笙推开那扇破败不堪的赤红大门,无论是南厢还是北室,皆是一片漆黑,显然祖母已然安寝。
薛笙低声自语,取出修炼用的灵玉简一照,赫然已是深夜亥时三刻。
借着微弱的灵光,薛笙步入偏殿,尽管此处已被清理过一番,但仍满目疮痍,破碎的阵法灯笼虽已扫去碎片,但残缺的半盏灯芯仍在诉说着过往的恩怨。
并非未曾点亮灯火,只是此地的聚灵灯早已毁于一旦!
原先稳固的修炼榻亦被生生砸断一条腿,倾斜在那里,木板之上尽是粗细不一的符文烙印,那是棍棒攻击所致。
曾经光滑如新的壁面也已被砸出裂纹,其中一道最长的缝隙,甚至能从中窥见相邻秘境的景致。
故地重游的薛笙却感到如此陌生,这个曾是他修炼之地的地方,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可以安心修行的家。
薛笙绕过偏殿,来到主殿。原以为已经沉睡的祖母此刻正坐在地上,而在床榻之上则摆放着早已编织完成的一堆阵法渔网。微弱的荧光石散发出幽幽光芒,祖母戴着一副破旧至极的老花镜,一针一线地修补着渔网阵法。
那些渔网的用途,薛笙无需多想便能知晓。
“祖母。”
薛笙走入屋内,扑通一声跪倒在祖母身侧,泪流满面地痛声道: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受累了!”
祖母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一惊,颤抖着手忙摘下老花镜,只因动作过大,脆弱的眼镜瞬间破裂,其中一个镜片应声落地,出现了裂痕。
“薛、薛笙?”
“是我,祖母!”
薛笙如同幼时一般扑入祖母怀中,泣不成声。
祖母紧紧搂住痛哭不止的薛笙,温柔地抚着他那一头乌发,低声安抚道:
“好了,乖孙儿,快起来吧,别哭了。”
薛笙点了点头,然而眼眶中的泪水依然止不住地滚落。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乖孙儿,快起来吧,你都快要将奶奶的膝盖压麻了呢。”祖母微笑着说,并轻拍薛笙的肩头。
薛笙匆忙起身,脸颊上略显尴尬之色。先前全然未觉,如今回过神来,自己身为一名修炼者,怎还能这般趴伏在祖母膝头痛哭?分明已非孩童之时!
察觉到薛笙脸红的举止,祖母瞬间明白了几分,笑着说道:
“你呀,不论何时何地,始终都是奶奶心中的宝贝孙子,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祖母——”
薛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祖孙俩交谈片刻之后,祖母再次捡起地上破损的镜片,薛笙心中满是愧疚之情,不过祖母并未责怪他,反而不断宽慰薛笙……
看着瘦骨嶙峋,却依然凝神修炼阵法的祖婆婆,薛笙眼中泛起泪花,涩声道:“祖婆婆,咱们现在的灵石还差多少才能偿清所有宗门的欠债?”
“你关心这个作甚?你们这些小辈,不该过问的事莫要多问,更别插手其中。”祖婆婆闻及薛笙提及宗门欠债之事,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如是言道。
薛笙低头应声,辩驳道:“可是,这些债务皆因我而起...”
“你啊,如今应当多思虑何时能够寻得一位双修伴侣回归宗门!祖婆婆我还盼着抱个资质出众的玄孙呢!”
祖婆婆并未继续深入那些沉重的话题,反而转移话锋,提及起情感之事。
“乖徒孙,可有心仪之女修啊?”
薛笙未曾料到此番转折,微微一愣。这微妙的迟疑立刻被祖婆婆捕捉到了。
“嗯,定是有了心仪之人!”
“没有!”
“若无心仪之人,何故停顿不语?”
“我那是惊异于祖婆婆您的八卦之心啊!”
“嘿——乖徒孙,瞧你脸红成这般,莫不是隐瞒了些什么?快与祖婆婆细说那位令你心动的女修吧,祖婆婆我为你牵线搭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薛笙涨红着脸,将与姚妙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祖婆婆。
祖婆婆一边聆听,一边频频点头赞许:“这女子确是良配,今后你须得好好待她。”
薛笙应诺下来,话语间透出无比坚决的意味。
祖婆婆看着眼前的薛笙,脸上流露出一丝深沉的感慨,沧桑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额头上的发丝。
“徒孙已有心仪之人,往后切不可重蹈覆辙,再犯先前之错。”
“弟子谨记在心,祖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