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恭并不认得郭药师,望远镜里,也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形同样魁梧,周围簇拥了一群骑兵。
“吹号!”史文恭下令,于是悠长的牛角号顿时呜呜响起。
史文恭多少有些郁闷,因为王伦曾数次嘱咐过他们这些领兵将领,临阵时第一要务是指挥好本部兵马,不到非不得已,不得亲临战场厮杀。
为了拦截常胜军,史文恭这一次调动了五个半营的兵力,若是算上同样在战场上的辅兵以及后勤辎重兵,全部兵力已经与常胜军相当了。
在辽国时,常胜军兵力最盛时达到近三万之多,投降大宋时,大约有不足两万,此次郭药师南下攻打田虎,带了八九千人,当然按照梁山的标准,那些被征来的民夫是不算入在兵力之内的。
双方两万多人,就全部屯在乌头岭南北不足五里的范围之内,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史文恭必须留在后方指挥而不是亲自冲杀在前线。
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副手苏定以及带领河北骑兵的马麟。
听到号角声,陈达那里最先动了起来,梁山步兵率先出动,以一种步步为营不缓不急的姿态,开始向南推进。
“少保!”看到最前面的梁山步兵已经开始收容沿途失去战斗力的张令徽部士兵,有个部将急切地喊了一声。
郭药师摇了摇头,盯着史文恭所立的山头望了一眼,说:“贼军吹号,必然不是步兵前推这么简单!”
梁山出动的步兵阵中,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接着传来一声数百人齐呼的声音:“贼将张令徽授首!”
郭药师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固然对张令徽有些防备,但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眼看六年前的老战友死于非命,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只是微微叹了一声。
张令徽的死法有些倒霉,陈达下令爆破地雷,巨大的爆炸声惊得战马四处乱窜,张令徽就是被战马甩了下来,还没等他爬起身,一匹已经不受骑士控制的战马慌乱中奔来,在骑兵惊恐的眼神中,张令徽被铁蹄踏倒。
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多慌乱四处逃走的战马马蹄,于是张令徽就被乱马践踏而死。
陈达下令出击的步兵,一路的任务是清扫道路,一个梁山士卒注意到满背马蹄印的张令徽的尸体,翻过身来看时,看到他铠甲鲜亮,是个将军模样,就让俘虏来辨认。
道路很快被扫清,梁山步兵们纷纷向道路两侧退开,紧接着苏定和马麟便领着骑兵缓缓从山头那边转了出来。
郭药师一直在四处打量,生怕某个小山头后面又冒出一支伏兵来,看到梁山的骑兵出现,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杀!”
山道并不宽阔,四周回转的余地也不大,故而郭药师很清楚,这就是一次性的对冲,若是败了,他就再无退路可言。
身后众将士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住安抚着战马,将兵器提在手中,然后紧紧盯着对面的梁山骑兵。
梁山骑兵的行进速度很慢,似乎是郊游一般,郭药师最先按耐不住,因为他已经听到身后隐隐传来的厮杀声。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当此时,唯有放手一搏了!
于是常胜军的骑兵开始缓缓提速,就在冲到梁山骑兵对面五六十步的距离,郭药师看到对面的苏定将长枪一指,前排的骑兵们就奋力抛出了一堆黑压压的手雷。
这是从梁山泊搬迁到兖州的火药、火器作坊,制作的一批梁山新式手雷,比朝廷制式“震天雷”略小,威力更大。
一排手雷投掷出去后,梁山骑兵们迅速抽出三眼铳,就着已经捏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于是两军阵前又冒起了阵阵白烟。
冲锋在人群中间的郭药师第一时间勒住了马,他又想起了刚才梁山步兵发射的毒烟箭,以为梁山骑兵也要来这么一出。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这不是毒烟箭,哪里有这么近距离发射的?
他的谨慎救了自己一命,因为投掷而来的手雷已经爆炸,郭药师亲眼看到,一枚手雷滚动后发生爆炸,恰好一个骑兵纵马奔过,那匹马儿顿时哀鸣着跪倒在地,毫无防护力的肚皮就像是一个漏斗,不断汩汩冒着鲜血。
马背上的骑兵更加倒霉,被颠簸甩下马去,恰好又跌落在另外一匹战马奔行的路径前面,于是他的脑袋被一个硕大的马蹄踏中,身体蜷缩在了一起,一声不吭地死了。
连番的手雷爆炸过后,三眼铳连续发射,一枚铁丸击中了奔跑中的一匹战马的马脸,那匹马儿痛苦地嘶鸣起来,半边脸顿时血糊糊的,又奔行了数步,顿时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贼娘的,这到底是何兵器?”郭药师目瞪口呆。
他知道这是火器,因为大宋朝大方地搞技术扩散,辽国也装备了许多火器,包括震天雷。
但震天雷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威力了?而且那些梁山骑兵手中三根黑乎乎的铁管,发射铁丸时冒着白烟,又是什么?
郭药师已经来不及发出更多疑问,被手雷和三眼铳接连打击,导致常胜军骑兵的冲锋顿时一滞,而梁山骑兵则顺势发起了冲锋。
让郭药师更加惊讶的是,他看到一个梁山骑兵,就这么挥舞着手中那三根铁管,狠狠地将一个手下骑兵砸下马去,跌落在了尘埃里。
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当铁骨朵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