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烈部是个松散的部落联盟,核心是忽儿札胡思所在的克烈部以及数个姻亲部落,岳飞在王伦的提点下,也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树立一个标杆式的主要敌人,次要敌人则是可以争取的。
王彦和杨再兴送来的人质,岳飞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取了些信物,给对面送了过去。前后便有五六个小部落,或头领亲至,或派使者前来,表示愿意归顺汉军。
岳飞并没有要求他们立刻带兵脱离忽儿札胡思,而是要求他们阵前反水,这就是杀人诛心之举了,明明白白地告诉漠北诸部,忽儿札胡思的克烈部不得人心!
忽儿札胡思也没有想到,汉骑还未冲杀而至,自己内部却起了乱,没等忽儿札胡思做出反应,悠长的牛角号便从克烈诸部大军的南面传来。
远处青草之间的地平线,一面“杨”字大旗迎着夏日的阳光,突然出现,杨再兴领兵杀到了!
忽儿札胡思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当即指挥着本部兵马后撤,向西逃走。
忽儿札胡思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这一逃,一些原本还打算坚持战斗的小部落也识时务地就地投降,杨再兴则紧紧地追了上来。
逃到斡鲁朵城时,忽儿札胡思的部下,便只剩下三万不到的人马,然而收拾了战场的岳飞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向西追来。
忽儿札胡思兵败弓卢水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漠北,许多曾依附于克烈部的部落们都知道,这草原是要变天了!
那该怎么办?去投汉军,去投朝廷啊,抢了克烈部的牧场,以中原朝廷的大方,咱们总能多一块草原,多许多牛羊,说不定还能分到克烈部的人口呢!
一场失败,半个克烈部的势力范围不再支持忽儿札胡思,更让忽儿札胡思惊恐的是,阴山北面的西北招讨司,契丹骑兵也出动,攻打了附近的驼州。
这是要彻底将克烈部围困在漠北啊!
与部下紧急商议后,忽儿札胡思立刻行动,领本部人马并诸帐人口、牛羊,逃也似地向金山方向而去。
岳飞很高兴,忽儿札胡思一逃,那么他就可以主持划定牧场,得了好处的漠北诸部,就几乎再也不可能重新投靠克烈部了,而且汉军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以追杀忽儿札胡思的名义,召集草原诸部向西域进发!
中原王朝对于草原的征服,难度从不在于“剿”,而在于“抚”,毕竟游牧与农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基于此而形成的社会组织形式也彼此不同,想让二者长期和平共处的难度太大了。
在铁路和马克沁机枪发明之前,如何让草原牧民变得能歌善舞呢?
王伦对于这个问题思索了许多年,他朝前看、往后看,与众臣商议出了一个勉强可行的办法,那就是继续延续唐朝以来的方式,对草原诸部划定牧场,这样就可以将某个部落的游牧区域限定在某个范围之内。
然后通过朝廷支持、鼓励并大力推动的贸易行为进行经济上的绑定与互补,在重要的地理位置修建作为互市的城镇,这样就可以以道路、驿站为纽带,将中原王朝的势力向草原不断延伸。
此外就是通过信仰的改造,将草原信仰的“长生天”改造为从属于汉人信仰的“上天”,在神话、民族起源、宗教方面形成更深层次的绑定。
信仰的改造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用华夏传统的思维方式去影响草原,这一步更为艰巨。
所以岳飞现在要做的,就是划定牧场、加强商贸,至于忽儿札胡思的脑袋,说实话并不重要。
岳飞强势进驻斡鲁朵城,这座回鹘帝国时代的都城号称漠北最繁华,但在岳飞看来,大约只有几分河北行省某个大县城的规模。
于是岳飞一面在斡鲁朵城将情愿归顺的诸部落召集而来,开始瓜分克烈部的牧场、人口、牛羊,一面派杨再兴领东部草原诸部继续追击忽儿札胡思。
至于封狼居胥、禅姑衍、祭北海,眼下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毕竟是夏季,忽儿札胡思没有选择从阴山北面向西逃往金山,而是先向西北逃去,要来个万里大迂回,杨再兴便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沿途又屠灭四个小部落,收拢向汉军表示效忠的部落大小三十余个。
阴山北部镇州可敦城,这里一直驻扎着数千契丹人,萧斡里剌已经投靠了中原,就地摇身一变,从辽国的西北招讨司变为了新汉的西北招讨司。
有了中原的名头,镇州附近的驼、紫河、大林等诸军州的十多个部族纷纷跟着投降,萧斡里剌也联合漠南诸部对最不服从可敦城的驼州发起了进攻。
此前忽儿札胡思是很想拿下可敦城的,只要夺了可敦城,克烈部就可以将影响力延伸到漠南,但萧斡里剌背后站着强势的中原王朝,最终忽儿札胡思也没敢亲自下场动手。
从去年爆发的中原收复西夏之战,看似兵力极其分散,局势很是混乱,但从始至终王伦的目标从来不仅仅是一个西夏。
靠着中原消灭金国的巨大威望,岳飞领兵自东道北上漠北,兵力虽然不多,却是通过合纵连横,联络被塔塔儿部与克烈部欺压的诸多小部落,从某种意义来说,岳飞就是来漠北主持公道的。
不管忽儿札胡思做出何种选择,哪怕他放弃克烈部头领的地位,跑到东京城学着颉利可汗给中原天子跳舞,汉军总是要找借口,将克烈部在漠北的威望打散从而取代之。
忽儿札胡思的逃跑路线,大概是从后世外蒙古的乌兰巴托向西北逃走,逃入俄罗斯的图瓦共和国,然后向阿尔泰共和国进发。
杨再兴一口气追击了一千余里,得知忽儿札胡思已经逃到金山北面,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西域也足够混乱,让忽儿札胡思先去搅扰一番,让西域诸国、诸族见识到大食人、草原鞑靼人的凶残,他们才会怀念中原王朝的好处。
杨再兴便驱赶着数十万头牛羊、纠合了数十个小部落,向斡鲁朵城不紧不慢地返回了,他收到了岳飞的传令,一切准备妥当,他要回去以功臣的身份,参与到封狼居胥的大典。
杨再兴激动得归心似箭,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事啊,不枉自己跟着楚国公从岭南一路杀到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