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城门，一名瘦小的军士便冲了出来，看到唐峰背后的男人，禁不住凤目血红
“他...”
唐峰回神，叹道“他失血过多，暂时没有大碍，让军医过来诊治吧”
邢菀宁抿着嘴点点头
唐峰见状，叫住准备转身叫军医的邢菀宁
“这个莽夫现在成了孤家寡人，先锋营此战折损过半，还都是他袍泽，我猜这莽夫醒了会自寻短见，我把他交给你，你能保证他活下来么？”
邢菀宁闻言，红着眼重重点头
随后主动上前背起樊程
看着他二人进城之后，唐峰吐出一口浊气
随后掏出一枚金令递给一脸忐忑的完颜大康，沉声道“带着金令，去向太师调来两万兵马，你也进城补齐人员辎重马匹”
“半个时辰之后，随我出征”
完颜大康脸色惊变“右相，此事不妥！不如先进城，让大帅定夺！”
“服从命令”唐峰不卑不亢道
完颜大康看其神情，知道这位是心意已决
狠狠叹口气“右相稍等！”
随后快步进城
唐峰失神的看着城门洞，心头一抽一抽
城门洞内，尸积如山
仅是他原本觉得是乌合之众的金军
此时这些人却为了保住他，而付出了生命
城门口到城门洞内，尸体累积已然有三尺高...
唐峰此时心底不断自问
“值得么？”
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在想什么？”辛赞赞叹道
唐峰回神，看到来人，不由得惊诧“您老怎么来了？”
辛赞闻言恶狠狠的瞪了西北方一眼，冷哼道
“老夫做爷爷了，那个孽子竟然不吱声，若非聂勇报信，老夫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至于老夫为什么来？你不妨猜一猜？”
唐峰捏捏眉心，苦笑道“都这会儿了，您老就别给我添堵了”
辛赞一副看透他的神情，闻言轻笑“被眼前的杀戮惊到了吧”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梦徵先生三百年前便已经把这天下之事说尽，你不做，便有别人来做”
“此番金人不死，便是西夏人死，便是宋国人死，便是汉人死”
“衣冠不一统，天下不安宁”
“这天下，从汴京被攻破，到金人撤出汴京，就已经让周边各国起了野望”
“谁堪入主中原，谁就是天下正统”
“金人能进得，漠北进不进得？西夏？吐蕃？大理？谁不心思妄动？”
“只是碍于金人现在兵锋正盛，所以才按兵不动”
“而你既然看透了天下大势，为何还要为这些牺牲神伤？”
唐峰愣了愣，随即意味莫名道“你也觉得他们是牺牲么？”
辛赞沉默，旋即长叹“怎么不是呢？若是在北地，这十万大军若是像今天这般阵亡两万，早就一败涂地了”
“但是在这...哎...唐峰，你练出了一支惊世骇俗之军啊”
听着辛赞复杂的语气，唐峰苦笑，他也迷茫了。
他以为他会握着金国这把刀，将这乱世拨乱反正，然后重整河山，再现华夏衣冠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是握不住，是不忍
因为这些人...都是因自己而死
辛赞知道一眼便知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直接飞起一脚
唐峰屁股一痛，直接一个趔趄，惊愕的看向辛赞“不是你发生什么疯？！”
辛赞冷笑着吐出一句话“这乱世是由你开启的”
唐峰闻言沉默，片刻后，唐峰站直身体，双眼炯炯的看向远处
口中喃喃“由我开启，自当...由我结束”
“右相，太师有请”完颜大康跑过来急促道
唐峰回神，淡然一笑“替我转告太师，无须多言”
“他在西凉城带人收殓这些牺牲士卒的尸身”
“在本相没有斩杀李察哥之前，本相不会踏进城门半步”
“本相的脚，不能踩着这些为我牺牲之人入城”
话落，在场忙碌的军士浑身一震，完颜大康闻言也神情变幻不定
不远处，完颜宗弼听到这话，苦笑不语
他知道劝不住唐峰，但是没想到唐峰的理由会如此决绝
无奈的挥挥手
“传我令，命完颜设也马，述里阖律二人各令一万人，听命右相”
“铁浮屠...算了，也交予右相指挥吧”
手里还剩5万人的完颜宗弼，自问守住城高粮足的西凉城轻而易举
所以也就任由唐峰放手施为了
...
丁辉看着远去的大军，眼中满是忧虑，张文然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不担心
“去去一边去”丁辉看着张文然那笑盈盈的脸就烦
“现在相爷孤身一人，带着两万多人在外，你他么还能笑的出来？”
张文然闻言，无所谓道“我当然笑的出来啊”
“你难道还看不明白么？右相现在在士卒心里是什么地位？为了他一人，牺牲近两万人，但是这些人还是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你猜是为什么？”
丁辉沉默
张文然继续道“说自私一点，他们知道跟着相爷能得到的最多，所以哪怕知道是死，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后人也会被优待，而不是食不果腹”
“而最关键一点，可能你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相爷把他们当人”
“或者说他把所有人当人”
丁辉身形颤了颤面色复杂的点点头
砰
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丁辉的副官一脸惶急道“营长，营副要自杀，现在被邢姑娘拉住，你快去看看吧”
丁辉眼角抽了抽，满脸怒意的冲了出去
张文然一脸遗憾的咂咂嘴，这莽夫，这顿毒打是跑不了咯
听着樊程带着哭声的呻吟，张文然乐滋滋的提起笔，悄默默的从后腰摸出一本册子
‘绍兴二年冬月十三，右相亲军先锋营副营长樊程因护卫右相，袍泽损失过重欲自戕，营长丁辉出手阻止，被暴揍’
...
另一边，唐峰与一众士卒带着皮制面巾，只露出冰冷的双眼，迎着风雪
追着李察哥的踪迹，直奔西宁而去
同一时间，辛文郁带着北地一支万人队，趁着大雪，悄然绕过临洮宋国守军，开进西夏境内，将李察哥的后路截断。
而魏大勇，则是领着另一路万人队，悄然从庆阳出发，直扑西夏首府兴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