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男人们蜂拥而上,制住商陆,未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制服了。
一个长老心有余悸地问:“村长,咱这嫁山神的仪式还继续嘛……”
村长把心一横,咬牙切齿道:“继续!快点将这仪式结束……”
在这关头,站在外面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尖锐的惊呼。原本依照姓氏和地位站得相当规整的女人们阵脚大乱,互相挤压推搡,向着侧旁躲避。
众人见到另外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形似鬼魅,周身发散着肉眼可见的彩芒,自黑暗深处一步一步逼近山神祠。
他同样浑身是血,双眼如炬,眼睛死死盯着山神祠匾额上的大字,威严的嗓音在祠前炸响:“我看谁敢继续!”
祠里被制服的商陆,仍在配合着外面的易舟,他用尽全身气力,嘶吼着:“山神来啦!山神来啦!”
这一吼,把祠内的男人们也惊得六神无主,面如土色。
村长低声咒骂了一句,眼前混沌一片。他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神降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他都不愿放弃手中紧握的权,当下振臂一呼:“娘希匹的!怕他个外人做什么!汉子们,抄家伙!干他!”
男人们一哄而散,家离得近的冲回家去,拿家伙什了。 家离得远的,便在祠堂内捞着什么拿什么,权作武器。
祠堂内外,举石头的,拿祭祀用的盘子的,拿烛具灯台的,扛农具耙子的,还有仗着自己有几分蛮力,准备赤手空拳上阵的。场面混乱不堪,隐隐带着原始的野蛮。
不知道人群中的谁率先叫了一声,僵持着的局面瞬间崩溃,战事一触即发。
男人们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对着那个单枪匹马前来的易舟,猛地冲了过去。
易舟的身影被山神祠透出来的光亮拉得很长,他浑身浴血,仿佛真的被山神附体一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村民们手中的各式武器,在昏暗的夜色中闪动着杀意。人们呐喊着,不论老少,潮水般涌向易舟,企图用血肉之躯,捅破这假借山神威名的骗局。
唯村长马首是瞻的精壮汉子第一个进入战局,他活动着山神祠内要过很多人命的祠法长棍,对着易舟的脑颅击打而去。
他这动作实在太过明显,被易舟侧头闪避过去。易舟反手一挥,力施加到棍子上,棍子反向捅到精壮汉子的胃部,他痛得直接将晚上吃的饭都呕了出来。
其他人见状,从后面包抄,企图趁易舟不备进行偷袭,然被易舟察觉,反手一抓,将来人手臂扭得咯咯作响。易舟只是看似轻松地一拉,那人的胳膊便脱了臼,像条抹布一样地垂了下来。
易舟的动作迅捷而猛烈,他缓步向前走,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村民们的惨叫和各式武器的落地声。
何岚和何芸两位新娘,被护在山神祠内部。两个人的表情是那样的不同。何岚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捂住自己的头,蹲到角落里,生怕易舟发现她。
何芸则趁人不备,来到商陆边上,为他松了绑。她与他多年未见,本以为今夜之后,二人此生缘尽,再无相见的机会,却不曾想遇到这突发的事件,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扑入商陆怀中哭了起来。
村长亦是惶恐。他现下也大概信了易舟被山神附身的说辞。可他心知,这事若是真的认下,那将无法收场。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到时候茅岭村的秘密被整个地挖出,那他这个做村长的怎么都难辞其咎。
思来想去,便是只有拼上一拼。
管他什么山神,在茅岭村,山神就是一枚符号,真正说的算的,只有他这个村长!
他当即指挥众人,不要徇私,不要给他留喘息的机会,一起上!
村长自己则捡起商陆丢下的那把柴刀,哇哇叫着冲上去,狠狠地对着正在被村民们纠缠而分身乏术的易舟的头脸狠狠地劈了下去!
温热的血飙到了众人的身上。
柴刀刻进骨肉,横亘在易舟的脸上,半个刀刃陷进肉体里。
易舟身形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周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气。
村民们现下才知后怕,纷纷向后退去。
村长喘着粗气,从旁边人手里抢过带着尖端的钉耙,又是对着易舟挥下。他要确保易舟彻底咽了气,才能安心。他一下又一下地刺着易舟,直至将那具身体,刺地面目全非,才是停了手。
他看着残破不堪的易舟,发出了野兽般的狞笑。
任这个易舟是人,还是山神,今天都要死在这茅岭村。
今天过后,茅岭村的格局依旧不会改变。他,仍是村长,是这个村子绝无仅有的权威!
他转过身子,扔了钉耙,将颤抖着的手缩进长袍的袖笼中,低声说:“闹事的外人已死!嫁山神仪式继续!”
他迈动步子,上了山神祠的台阶,张开双臂,任冰冷的雨水肆意打在自己脸上。
内心的洪流比现实的洪流先一步来到。他感觉周身的血沸腾了。在他将近三十年的村长生涯中,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
感觉意外得良好。
村长尚未来得及细品这般快意的滋味,他便听到身后的人群发出了阵阵惊呼。
他猛地回过头,眼见着被砍得模糊不堪的易舟,重新爬了起来。
易舟用手扯烂了沾满血污的衣服,赤着上身,徒手将深深插在颅骨中的柴刀拔了出来。
刀痕尚在,深可见骨的伤口,就那么明晃晃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易舟勾起唇角,露出鬼魅的笑容:“不愧是茅岭村村长。论狠,这村子里没人比你更胜。”
“……”村长已近乎失语,他眼前一黑,感觉四周的空气急速被抽空,他耳聋心盲,如堕深渊,耳边只剩下自己变得迟滞的心跳声。
没有人能在那样的劈砍之下安然无恙地站立着。
易舟的伤,快速愈合着。
茅岭村的无情,最终还是没有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是人,他可能真的是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