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
奶奶赵氏在田埂边摆放着碗筷,招呼着三人过来。
就在王平愣神时,突然感觉头被人敲了两下,
只见王有发走了过来,汗水滴答落下还不忘做鬼脸吓唬王平。
“臭小子,想什么呢?还不快给你爷爷让座。”
王平愣了一下,然后扶着树飞快起身,朝着王老头大声喊道:
“爷爷,爷爷,来平儿这平儿身后有大树的!”
“好好好,听我家平儿的。”
王老头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瞪了眼小儿子,笑着坐下顺手就把王平揽进了怀里。
王平圆溜溜的眼睛挤眉弄眼的看着自家父亲,让一旁的大伯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这时,赵氏开始给三人分发餐食。
餐食里并没什么大鱼大肉,在这五年里王平吃到荤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所谓餐食也不过只是一些小麦饼子,
这小麦没有去掉外壳,吃起来有些割嗓子。
王老头拿着饼子喂给王平,王平连连摆手。
“爷爷和大伯先吃,平儿不饿。”
“你们先吃才是对的!”
王老头闻言愣了一下,和正在嘴里大口咀嚼的王英雄对视一眼显然对五岁的王平能够说出这些话有些意外。
“为什么我们先吃才是对的呀?”
“因为爷爷和大伯是长辈,阿娘教过我要尊老爱幼的。”
“再说了,只有你们吃饱了,平儿以后才会有饭吃的呀!”
王平瞪大眼睛一脸的认真。
王老头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王平的脑袋老怀大慰。
这时,赵氏将竹篮最里面的一个小瓦罐给取了出来,在几人的木碗里均匀倒了点。
顷刻间,整个木碗里装满了一些着幽光的黑水,碗中还隐隐发出一些馊了吧唧的气味。
不过三人却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一口气喝了下去。
王平知道那是什么——醋布水。
也就是一小块醋布被水煮沸之后的水,在这个年代盐乃紧俏货,不仅价格高还数量少。
穷苦人家根本买不起,这时杂货铺的一两张醋布就顶上了大用。
一张醋布省着点用,也能够勉强维持日常所需的盐份。
在这炎酷的暑天,一碗醋布水就可以让人避免中暑。
这时,王老汉宠溺的揉了揉王平的脑袋,起身站了起来。
“小平儿,爷爷要去割麦子喽。”
“你一会跟着你奶奶回去吧。”
王平抬头望着三人佝偻着离去的背影,默默点头。
等被赵氏背回家,王平在院门口看到母亲张氏的那一刻,
王平只感觉委屈无比,小脸当即就酸了。
而张氏看着赵氏背上酸溜溜一脸哭像的的王平,心中一紧连忙将王平接了过来。
赵氏放下手中的竹篮和木桶,看着小孙子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要知道她就不该听这小家伙的话,应该先把小平儿先背到地里,再回来拿吃食的。
“哎呀,都是老太婆的错。”
赵氏一拍大腿,面带歉意的看着张氏和王平。
当初可是他信誓旦旦的说要照顾小平儿的,现在孩子累成这样怎么都是他的错。
张氏摇摇头看着怀中的小人,柔声开口。
“这不关婆婆的事,既然小平儿要跟着,
那他就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人。”
“再说了,出去走走也好,这两年平儿这孩子整天待在家里,都没有阳刚气了。”
“奶奶别伤心,平儿可是男子汉。”
“男子汉哦!”
王平被张氏抱着,心中委屈尽去,反而一脸笑意的捏着小拳头向赵氏鼓劲。
赵氏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
这时,采麻归来的大伯母将手中的麻杆放在一边,听到动静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
轻轻掀开王平的小布鞋,只见稚嫩的搅拌上已经多了几个小水泡。
何氏惊呼一声,面露不忍。
张氏心跟针扎了一下,面上却强压着,不断试图告诉自己,小平儿是农家子以后要干农活的,只会比现在更苦,自己一定要忍住。
可是想着想着,泪水就蓄满了眼眶。
还不等王平反应,一声低泣声传来,
只见奶奶何氏早已低头哭了起来,
紧接着,母亲张氏大伯母何氏也都哭了。
小小的王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不是,我还没哭你们咋哭起来了?”
来不及吐槽,王平就强撑着脚底的不适,用小小的手掌抹掉这边眼泪,然后又抹掉这边眼泪。
“奶奶别哭,孙儿好好的呀!”
“大伯母别哭啊,侄儿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母亲别哭啊,小平儿真的不疼。”
看着自己越劝哭的越凶的三人,王平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双料硕士似乎也束手无策了。
看着自己摆动的快要甩出残影的小手,
王平悟了。
双料硕士王平没办法。
可不代表农家子王平没办法啊,
于是,只听一声嘹亮无比的“哇……”声,在王家小院中响起,院中小树上的鸟儿被吓的飞走了。
婆媳三人惊了,两个姐姐也都从不同的地方窜了出来。
“小弟,怎么了怎么了?”先来的是姐姐王翠,满眼惊慌可手提小木棍一派女中豪杰风范。
“小弟别怕,姐.....姐姐来了!”这个头顶瓦罐,满眼警惕的是堂姐王霞。
两人冲到院中,看到赵氏何氏张氏都在,自家弟弟也在母亲\/叔母手中也就放下了心。
转而有些好奇的望了过去,
只见小弟贼溜溜的朝他们眨巴了下眼睛,继续开始嚎啕大哭。
“奶奶,大伯母,娘,平儿脚疼!”
三人这才停止了哭泣,看着张氏怀中大哭的王平,
着急忙慌的开始左顾右盼,
“我说你们俩丫头,能不能温顺一些,看看你们都拿的是什么?”
“没听到你们弟弟说脚疼吗?还赶紧去热水!”
两人吐了吐舌头,携手跑开。
不一会儿,茅草屋中,
只听嘶的一声,张氏轻轻戳破了王平脚下的水泡。
王平憋屈的抬头,头顶是泥浆和茅草混杂的屋顶顶,身侧是满眼关切的母亲奶奶和大伯母和三位姐姐,脚下是火辣辣的伤口。
王平只感觉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农活以后干是肯定干不了的,
亲人的殷切宠爱是肯定不能辜负的。
可是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