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距离天亮还有约莫半个时辰,张七带着大军抵达了距离泸沽镇只有十里的地方!
果如他所料,沿途莫说对岸官道了,就连桐槽城也没有发现他们,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这支夷人部队,他们都是大山里的人,平时爬山涉水如履平地,单论这一能耐并不亚于夜不收。
还有,作为川西的土兵,他们也习惯了走夜路,在宽达十几米的河滩上上行军更是如鱼得水。
大军赶紧开始涉渡。
等全部抵达河对岸后,张七又找到了张九。
“还有约莫半个时辰”
“七哥的意思是?”
“你带着三百人立即经官道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桐槽城,带上火药,记住了,抵达附近后以少部分人下到河滩从所城东侧摸上去,这部分人的目的不是攻城,而是截住逃亡越嶲卫或者下到河滩的清狗”
张九既兴奋又紧张,他今年只有十八岁,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夜不收,虽然因为张七的缘故陡然升到高位,但从未带过兵的他若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我让段少杰协助你,这样的所城只有东西二门,只要炸掉西门就蜂拥而入,不要顾忌伤亡,对了,倮倮人士气正高,我拨给你三百倮倮,杨阿索也跟着”
“七哥,三百对三百,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不,如果你们确实能做到掩藏行踪抵近,又是黎明前敌人熟睡之际,绝对能做到出其不意,倮倮兵我也清楚,他们擅长使用弓箭和长刀,届时以长刀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面掩护,加上同仇敌忾的士气,还是有很大把握拿下此城的”
“只要最后还剩下五十到一百人就行了,我估计越嶲卫能够出动的兵力最多不超过一百,五十到一百人,足以守住那里了”
“还有”
夜风凛凛,寒气逼人。
两人站在泸沽河北岸的官道上,张七的神色十分严峻。
“我之前也只是大定营左营的夜不收副总管,也没带过兵,还不是这样过来了,人啊,都是逼出来的,要知道,晋王殿下十七岁时就能统领大西军八万作战”
“知道了”
张九的神色终于坚定起来。
“那七哥.....”
“以前我没想过,不过按照那俘虏的说法,郑蛟麟手下只有三千五百人,他带着自己的督标以及左营游击布置在南路,镇守东路只是中营游击姚元贞一千人”
“他们兵力占优,战力又强,绝对不会深沟高垒,只是简单扎下营盘,若是我军拼死利用夜色袭击之,没准能够收到奇效”
“一旦杀声四起,郝承裔只要不是傻子就会知道援军到了,但若是桐槽城没有拿下的话,向东的退路依旧是死路一条”
张九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算没有拿下桐槽,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河滩向越嶲卫奔去”
“浑话!届时,敌人在官道上居高临下利用火铳、弓箭射击,他们能够走到桐槽就不错了”
......
距离天亮还要小半个时辰,正是一天最黑的时候。
张七带着四百西番子、莫西夷兵以及一百倮倮兵顺利摸到了姚元贞大营的东侧。
大营有简单的木栅栏扎成,只有四角、中间设有望楼、火把,上面都有人影。
营内鼾声一片,像极了夏季水田里的蛙声。
“郑蛟麟是后来吴三桂手下的悍将,练兵打仗都是一把好手,面对着大明在四川最后一支劲旅绝对不会这样,张九那厮并未探查到大营北侧、西侧的情形,暗探也不知晓”
“这么说姚元贞肯定利用抓获的倮倮人苦力和随营夫子在东侧、北侧挖掘了壕沟,否则绝对不会像这样有恃无恐”
事前就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形,队伍里还携带了不少专门用来砍断木栅栏的大斧,张七当即将杨阿卓叫来了。
“什么?要我带一百兵去砍断木栅栏?”
杨阿卓显然有些不乐意,他的儿子已经被张七派去攻打桐槽了,两边都很凶险,按照他的意思,既然自己的儿子已经派出去了,这里就应该让莫西人、西番子上了。
张七似乎早有预料,笑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将栅栏砍断后,你能不能作为先锋首先冲进去?”
杨阿卓说道:“将军,不是我不愿意,不过阿索带人去攻打桐槽可是九死一生,我多少要为我族保留一些火种”
“那第二拨呢?”
杨阿卓一咬牙,“行!”
出乎杨阿卓的预料,张七亲自在莫西人、西番子中挑选了一百勇士,其中三十人负责砍栅栏,七十人张弓搭箭掩护,而他张七亲自手持大斧冲在最前面!
而对于张七来说,虽然出山以后智计百出着称,不过是建立在自己穿越者了解大势的基础上的,真正带兵打仗他也是一个雏儿,现阶段只能作为一个身先士卒的“猛将”出现,进而稍稍收拢一些人心。
让其站在后面“指挥若定”显然做不到。
当下这三十人都是一件棉甲、一件铁甲、一顶宽檐铁盔,其中就有张七、李忠明!
利用夜色潜近栅栏时便管不了那么多了,全部跑了起来,霎时就进抵到栅栏处!
“咚咚......”
“呜......”
了望台上的清军显然发现了他们,急促的鼓声响了起来,示警的号角声也随之而响。
“扑!”
张七一斧就砍断了一根木栅栏,不过木栅栏都是多根碗口粗的木头用铁钉钉在一起的,砍断一根栅栏依旧纹丝不动!
不过三十人一起砍就不同了,几乎在同时,李忠明也砍断了一根,等他们两人砍断第二根后,其他人终于也砍断了第一根!
此时,大营里显然奔来了一大群人,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
栅栏虽然砍断了三十根木头,但栅栏依旧还在,因为上面还用铁钉、绳索连着!
“呔!”
众人中,只有张七身材最高,按照后世标准,起码有一米八,只见他小跑着跑到已经砍断栅栏下端的一头,手起斧落将连着两根木头的钩钉砸掉!
然后猛地踢出一脚,虽然栅栏另一端的上部还连着,但在张七这一踢下还是应声而倒!
霎时,一处宽约十米的缺口就出现了。
张七扔掉大斧,抽出自己的厚背雁翎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当然了,他也不是完全凭着武勇,按照之前的布置,他以一百人为单位,前面五十人都是大刀,后面五十人则是弓箭,四百人从缺口处鱼贯而入!
这是一处完全裸露在旷野上的大营,里面有少数房屋,估计军官们住在那里,大部分士兵却连一顶帐篷也无,都是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篝火旁,张七这一百人首先遇到的显然是当夜值守的人!
“啪!”
张七一刀磕飞了一位绿营将领手里的腰刀,然后顺势而下,一刀将其头颅砍了下来!
然后不顾飞溅到自己身上的血污,继续攻击前进,他的冷兵器战斗力确实出类拔萃,霎时就从上百绿营兵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杀出血路,这可都是用命趟出来的啊。
在他的带领下,这一百人很快就将当面之敌击溃,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的绿营兵越来越多,幸亏,他们后面的四百人终于也全部越过了栅栏,随着他们的加入,双方逐渐形成了均势。
这还是张七他们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形成的效果,虽然夷兵勇猛,但若是两军堂堂正正对阵,张七绝对不敢以五百人就冲击一千敌人的大营。
不过,张七、李忠明实在太过勇猛,夷兵的长刀也是上下翻飞,加上清军之前的屠杀,夷兵都是满腔的杀气,这才维持了均势。
直到一小队骑兵的出现。
姚元贞出现了!
他这个游击将军麾下还有五十骑兵!
这五十人实际上就是他的家丁,刚才因为披挂、给战马上鞍具这才耽误了一下时间,眼下则全部披挂整齐,杀气腾腾向他们冲来!
“闪开!”
郑蛟麟手下的姚元贞、张洪范都是跟随他一起在松山之战投降的,郑蛟麟当时只是一个都司,眼下却高居四川提督之位,姚元贞、张洪范当时只是一个守备,眼下也才升到游击将军之职。
无论如何,经过清廷改造,加了bUFF的绿营兵战斗力可不是以前能相提并论的。
四十岁的姚元贞一声大喝后正在与张七他们作战的清军步军顿时闪开了一条路来。
甫一听到马蹄声后,张七也尽快做出了调整,身披重甲的二十名选锋站到了最前面,其中就包括张七、李忠明。
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变成了大弓!
“咻......”
一片重箭飞向了姚元贞他们,然后张七扔掉了雁翎刀,换了一把倮倮人的长刀!
倮倮刀,有些类似于苗刀,长约四尺,重约十斤,比起陌刀、朴刀来自然力有未逮,但威力却不可小觑。
张七一咬牙,举起倮倮刀又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刚才那拨箭枝显然给姚元贞的骑兵队造成了一些损失,不过也只有七八人落马,大部分精锐家丁还在!
姚元贞此时显然万分恼怒,他是辽东老兵出身,降清后跟着郑蛟麟转战南北,立下了赫赫战功,最高职位做到了副将,却因为什么私藏逃奴的罪名连降两级,这次再次跟随郑蛟麟攻打郝承裔,他立下的功劳也不小,按照正常发展,他很快就能恢复原职。
故此,当郑蛟麟确定镇守东路的人选时,他就强烈要求自己担任,因为这一路虽然人马较少,却是万无一失,还是独当一面,南面的张洪范虽然名义上也是独守一路,但郑蛟麟带着最精锐的中军督标也在那里,想要立下大功并不容易。
在他看来,郝承裔是瓮中之鳖,绝对逃不掉的,至于建昌的残余明军,按照李国英和郑蛟麟的说法,那就是惊弓之鸟,将来不是投降,就是一击而溃,绝对没有郝承裔这支蜀王刘文秀留下来的精锐能打。
没想到建昌的人竟然来了!
不但来了,还将矛头直接指向他这位东路守将!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要叫你们这些明狗好好瞧瞧我大清绿营精锐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