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瑚?”
弘历的手顿了顿,目光越过嬿婉,看着旁边正色的如懿。
她今儿穿的清爽,说话也并不冗余,算是挑着重点,言简意赅的讲了。
但弘历还是因为这个名字顿了顿,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年纪小的。
就连如懿年纪也比弘历小,但她明显知道些什么,因此才把毓瑚搬出来。
永璜面上不显,丝毫没有暴露自己的心思,却在心里思忱毓瑚是什么来头。
“嗯,朕知道了,先让她过来。”
如懿福了福,后退几步规规矩矩出去,没过多久,如懿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进来。
她身上的宫装有些年头,纹样也是宫里积年的老嬷嬷所穿的样式。
深蓝和白色交织的纹案,隐隐约约绣着端庄老成的花色。
而她面相端庄,已经叫岁月染上了不少痕迹,这会儿站在下头,端正的行了个礼。
嬿婉稍稍皱眉,这个礼数她倒是见过。
从前伺候老太妃的宫女或者嬷嬷们,礼节与这位姑姑倒是十分相似,难不成她也是从前伺候太妃的。
“奴婢给皇上请安。”
弘历点点头,他如今三十多岁,年岁上已经不再是少年时期的一腔热血,而是更喜怒不形于色,更向内沉淀,面色上也是愈发帝王威严。
然而看见毓瑚,他面色却和缓不少,甚至称呼对方的语气也稍稍亲近些,带上点礼数。
“毓瑚姑姑。”
在宫里生存的都是人精——外头站在正殿里的进忠听见皇帝的语气,挑眉有了些猜测。
而正殿里头年纪还小的永璜,虽说听出来皇帝的语气不对,但还是揣测不了什么。
如懿看时机差不多,便继续往下顺话:
“皇上,毓瑚姑姑是宫里积年的老姑姑了,办事妥帖,既然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也不便忧心劳力。”
“奴婢以为,不如让毓瑚姑姑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帮着皇后娘娘查一查,这宫里的流言到底是哪里来的。”
皇帝点点头,她对琅嬅的治家能力很是放心。
只是琅嬅月份大了,他也不忍心发妻一直因为后宫里的事情忧心劳力,再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也是一个都不能动,两个人都是皇后用惯了的人,可若是如此,皇后抽不开人该怎么办。
弘历有些走神,一个眼神看见了旁边的嬿婉,突然勾唇笑了笑,喊了一声嬿心。
嬿婉愣了一下,规规矩矩走到下头行礼。
弘历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书房里无人说话,屏息仔细听皇帝接下来说什么。
“永璜最近住在宫里?”
嬿婉有些茫然,不知道这话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永璜,但她点点头,稍稍屈膝道:
“回皇上,皇后娘娘让王爷近日都住在宫里。”
“噢,那正好,毓瑚暂时跟在皇后身边,调查流言的事情,虽说后宫都要配合,但皇后也有抽不开手的时候。”
想起琅嬅笨重迟缓的身子,皇帝就一阵忧心,生怕这一胎也和海兰一样,把人折腾的半死不活。
“你就顺带跟在皇后身边,和毓瑚一起查流言的事情,永璜的话……”
皇帝的眼神突然飘到永璜身上,这句话就突然没了下文。
殿里的人沉默会儿,便知道接下来是父子时间,因此都陆陆续续的告退。
但嬿婉要走的时候,皇帝却叫住了她,让她留下,先不必出去。
嬿婉应了一声,而守在门外的进忠意味深长瞥了皇帝一眼,低下头关上了门。
“永璜,你在皇后那儿拌了几句嘴,虽说朕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如懿刚才提到了流言。”
皇帝的眉目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一直看着永璜。
“朕便要想一想,你们二人究竟因为什么,以至于母子之间还吵闹起来。”
他把话说得很明白,只是帝王说话,一般不会把话说的明明白白。
如果身为皇帝,把话说明白了,无非两个下场。
要么,完蛋了,要么,捞自己一把。
永璜不清楚皇帝在想什么,但二人终究是亲生父子,永璜还是相信,皇帝选择捞自己一把。
“皇阿玛,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倒像是有乌合之众,在后头戳璟瑟妹妹的脊梁骨,毁璟瑟妹妹的名声。”
“而皇额娘就璟瑟妹妹一个女儿,因此,璟瑟妹妹是皇额娘的命根子,只要毁了璟瑟,就能毁了皇额娘。”
皇帝不置可否,其实话说穿了,如果毁了璟瑟,和毁了自己也没区别。
自己只有璟瑟这一个掌上明珠,又是发妻所出,自然宝贝的不行。
“嗯,有道理,你继续说。”
“而那时,在长春宫,您说起璟瑟的婚嫁,殿里只有皇阿玛,皇额娘还有儿臣,其他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咱们的心腹。”
“心腹和主子一荣俱荣,而主子有损,心腹必死无疑,实在不必去干这种惹一身腥的事情。”
弘历点点头,单凭永璜现在的话,他就能慢慢描绘出她们母子二人那会儿,在正殿里吵了什么。
“所以,皇额娘为了钓出幕后指使,才和儿臣演了这场戏,因此……”
弘历听到这儿,却像是没了耐心,突然抬手,打断了永璜说话。
永璜立刻闭嘴,但有些疑惑看着上头的人。
皇帝仍然没有开口,他慢慢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一圈一圈拧过去。
上头的龙纹并万寿无疆花纹已然磨的十分光滑适手,尊贵无比。
“你这些日子,就跟在朕身边,你府里头的事情,嬿心和你府里的下人会一并打理,朕也会让从前太妃身边的嬷嬷去帮衬着。”
永璜怔了怔,目光下意识看向嬿婉,而嬿婉也疑惑看过去,目光只敢停留在皇帝的手上。
“你身边伺候的嬿心,最近就跟在皇后身边侍奉着,顺道查一查流言的事情。”
“你跟在朕身边,朕也会让进忠另外让嬷嬷来伺候你,其他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弘历的眼神倏然停在永璜的身上,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直接下命令。
永璜虽说不清楚皇帝为什么这么做,但他还是选择信任自己的父亲。
“是,皇阿玛,儿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