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日子已经过了末伏,然而八月里的天气仍是热的躁人;只是河南那边又来了些消息,大多是说天干,却频发黄河洪涝,连带着江淮一带,也总有洪涝频发。
一时间也是农耕毁坏,百姓流离失所,只是金川战事交叠,皇帝确实腾不开手处理,因此也把这事儿交给了自己信赖的大臣,但也要人时常盯着。
因此,皇帝等不了多久了,而永璜生性要强,又敛藏锋芒藏了许多年,如今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他也是等不了多久了。
既然两下里都不愿意等,永璜出发前往河南府的事情,便再一次提上了日程,经过了几次推敲,终于决定在处暑时,启程前往河南。
彼时天气还热得很,只是偏偏永璜出发的时候,天气变得凉爽了不少;少年一身轻装,神采奕奕骑着马,停顿在云层遮蔽下,隐隐从云层里透露着金色的阳光,仿佛蓄势待发一样。
“不能从正门走有点可惜,到底是长子外出帮皇帝办事,就这么在角门里应付着过去,真是可惜了。”
庆常在站在意欢身边,面色有些可惜;她是个要强的人,在皇帝面前总喜欢多争些眼光。
皇帝倒也喜欢这样聪慧的美人,出了八月,便要在九月里升她做庆贵人。
因此陆沐萍也算是身份和恩宠水涨船高,今儿左右里闲着没事儿,便应了皇后的起头,送一送永璜离京。
牵头的琅嬅身子越发笨重了,纯贵妃跟在身边也是担心的很,时不时叮嘱两句小心,不过琅嬅总说没事。
而永璜看见琅嬅过来,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单膝跪下,朝着琅嬅行臣礼,姿态端正,背脊板正,十足的少年风采。
“永璜,到如今,你也算是长大了,此去河南,务必要记住皇额娘此前对你的叮嘱,万事小心。”
月份大了的缘故,琅嬅并不能弯腰,亲手扶着永璜起来,便只能扶着腰,眉目慈爱看着他。
永璜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静听着琅嬅的叮嘱,只是琅嬅什么也没说,看了一眼身边的嬿婉。
嬿婉点点头,从后头小宫女手里接过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精致的盒子。
然而每个盒子只有掌心那么大,其中一个盒子已经有些陈旧了,看上去十分有年代感。
嬿婉把手上的推盘呈到永璜面前,琅嬅则温柔开口,让永璜打开看看。
永煌应了一声照做,先打开了陈旧的盒子,里头静静躺着一枚子母石戒指,光泽却还泛新。
没等永璜问,琅嬅便有些遗憾开口。
“这是本宫从你皇阿玛那儿讨来的,是你生母哲悯皇贵妃的遗物,你带着它,无论做什么,也算是给你生母一个交代。”
永璜盯着戒指愣了半晌,复而把戒指紧紧握在手里,圆润的边角在他掌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就像母亲的眼泪。
“那……”
永璜看向另一个崭新的盒子,又看看琅嬅,他是个聪明孩子,琅嬅点点头,对他的猜测不置可否。
而少年见状,立刻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一枚玉质长命锁,只是收口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豁口瑕疵,十分的不合时宜。
但少年认得,这长命锁是慧贤皇贵妃让人用上好的玉料打磨的,只是完工那一天突生变故,她手里的玉锁便掉在了地上,摔出了一个缺口。
“永璜,你皇阿玛不希望你记住仇怨……你两位额娘也是,往后,没有长辈在你身边提点着,你千万要小心行事;众说纷纭,流言缠身,是能杀死一个人的。”
琅嬅目光肃穆,眉目里都是不容置喙的神色,永璜深知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因此老老实实,一字一句的听了,只是在听到不能有仇怨的时候,少年的脸上还是有些阴鸷。
“除此之外,如果有拿不准的事情,你就快马加鞭,能问你皇阿玛的就尽快问问,皇额娘这里也会帮你照顾好伊拉里格格的。”
永璜对伊拉里氏并没有十分多的印象,只是这姑娘既然赐婚给自己,那便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纵使少年鲜衣怒马,也得垂首与人有商有量,相敬如宾。
“是,儿臣明白,多谢皇额娘顾全儿臣,儿臣定做出一番成绩,报答额娘,还有皇额娘恩情。”
琅嬅摇摇头,正想说些不求回报的话,却听见急促的马蹄踏踏,接着便是一声马儿嘶鸣,并着少女的一声“吁”,十分干练清爽。
众人不由得看过去,只见璟瑟从马上跳下来,握着马上伊拉里格格的手,半拥半抱把人接下来,接着再把后面更小的永璋接下来。
琅嬅看见这一幕差点两眼一黑,教女儿骑马,结果就是在宫里扬蹄奔行的,真是不成体统了。
但现在不是训孩子的时候——璟瑟牵着澜锦,一路小跑过来,半点气喘吁吁也没有,身上还穿着骑马的服制,头发简单盘着,即使年岁还小,却已经十分飒爽。
永璜也看的愣了愣,他知道妹妹在学骑马,但是没想到已经到这地步了;永璜甚至走神,如果让璟瑟和永琏比一比骑术,会是胜出,还是说不分高下。
“大哥。”
“王爷。”
璟瑟难得正正经经喊了一声大哥,永璜差点有些不习惯;琅嬅知道几个孩子有话想说,便腾出了地方,也让几个孩子和嬿心一起说说话。
四周的长辈们逐渐散去,永璜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还有嬿婉去了阴凉地儿,本来想寒暄几句,璟瑟却开门见山,对着永璜行了个礼,脸上笑容都是恣意的味道。
“恭喜大哥,春风得意马蹄疾,终于是心想事成了。”
永璋呆愣愣的,在姐姐和哥哥之间看了一圈,永璜倒是不置可否,刚才乖顺的好孩子表情一瞬间变得同样恣意昂扬,笑容里都有了几分睥睨。
“到底还是三妹妹最了解我,此去河南不知归期,虽说春风得意,但三妹妹也要擅自保养,更好顾好皇额娘。”
永璜脸上的笑容说完这句话便消失殆尽,冷冽的眼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方向。
“毕竟这宫里,有人是想拿下皇额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