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子慕被归子晟死死按住,只能一脸担忧地探头去看禹乔。
在伶人吟歌的时候,归子慕就注意到禹乔表情还是如往常一般,嘴角含笑,喝了杯温酒。
只是她好像并不擅长饮酒,只了一杯,白玉般肌肤上就染上了酡红,眼神也逐渐迷离了起来。
在谢珩向她举杯设问之时,她似乎被酒意浸染,连身体也控制不住,歪靠在了一旁柳烟的身上。这玉山倾倒之姿又瞬间让宴席众人的呼吸放慢。
听见谢珩的话,她歪着脑袋,醉眼朦胧地望向谢珩,举了举手中空荡的酒杯,红唇在酒意的熏染下娇艳欲滴:“美人,美酒,美食,此间乐,不思卫。”
禹乔说完便想去继续饮酒,却发现这手中的酒杯倒不出酒来,还颇有些不满:“泱泱大周,为人臣者,连三杯薄酒也喝不了吗?”
谢珩早在禹乔举杯回敬他之时就已愣住了。
奸诈的灵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喝醉了,还那么好看做什么?
他紧紧攥住了酒杯,先前咄咄相逼的气势就少了一半。
最后,还是端坐高台的谢晦将此事轻飘飘地放下。
将禹乔醉态收揽于眼底的谢晦神色不明地一笑。
她这副样子倒是头一次见到。
“元崇不胜酒力,仅是一杯温酒便已醉成这样,要是三杯下肚,那岂不是要长醉不醒了?”谢晦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来人,赐给灵王一壶沆瀣浆。”
禹乔依旧是靠在烟柳身上,眉眼弯弯,笑容绵软灿烂:“多谢陛下了。”
连基本的礼数也没有,但谢晦却因她这毫无保留的笑而眼神微晃,只是摇头微笑,并没有抓着这一点不放。
罢了罢了,帝京与卫国王都相距甚远,她的灵王府又遍布他的眼线,她这几个月里也的确没有什么古怪行径,就是一富贵散人。
谢晦都表示不计较了,谢珩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只是——
他看着禹乔依靠于柳烟的画面,却觉得莫名碍眼。
一个妓子罢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恨铁不成钢,居然还是针对禹乔的。
她居然还会捡自己的破鞋穿,与这曾经侍奉过一众臣子的妓子如此坦然地相处。
谢珩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另一头,归子晟、归子慕都齐齐松了口气。
喝了半壶沆瀣浆后,禹乔脸上的薄红也浅了几分,眼神逐渐清明。
重新端坐好了,她低声道谢:“方才冒犯王妃了。”
柳烟垂首,将禹乔被压出痕的衣服抚平,语气中带着点满足:“没事,能帮到王爷就好。”
此间乐,不思卫?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柳烟陷入了沉思。
宴席末尾,夜轻歌无视了只知道用嘴输出的恶毒庶妹,若有所思。
等宴会进行到中后段,柳烟见禹乔案上的鲜果盘没了,正要想要将自己的鲜果盘递过去,却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注视。
抬头一看,对面的谢珩皮笑肉不笑,只是轻轻用箸敲了下杯,柳烟的手就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眼神逐渐变得惊恐万分。
她看着他离席,还对她做出了一个手势。
可这个简单的手势,却将她以为早已治愈的旧伤全部腐化。
她明明还身处觥筹交错的皇家宴席中,恍然间又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噩梦中,赤身裸体,盛于金盘中。
身体的筋肉里似乎还残留着药效,似有数万只蚂蚁啃食。
她费了好大力才控制住自己身体,不让自己四肢着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朝着谢珩方向爬过去。
柳烟身体颤抖的幅度又大了些。
“怎么了?”禹乔此刻正在尝青凉臛,见身旁的柳烟抖动得厉害,低声询问道。
“殿下,臣妾……可能需要更衣。”柳烟脸色苍白一片,支支吾吾道。
禹乔一下子悟了。
这是急着上厕所吧!
“去吧。”她的眼睛还没有离开那道青凉臛,“快些回来,让豆蔻也随你去吧。”
“不必了。豆蔻也不是宫内人,东圊所在方位还是宫人们更熟。”柳烟不敢让豆蔻跟过去,断然拒绝。
禹乔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焦躁,也没有去耽搁她的时间,便让柳烟快去快回。
禹乔决定,等柳烟回来后,再跟柳烟补充几点宴会自保小建议。
她这般想着,又趁着间隙,将案板上的大肘子往身后传给了豆蔻:“这肘子不错,你抓紧吃。”
豆蔻啃肘子,她便直起来腰来,做了点遮挡,端着盘蜜饯,往自己嘴里塞。
只是蜜饯吃了一半,豆蔻的肘子也啃了一半,柳烟还没有回来。
禹乔眉头一锁,只觉得不妙。
她正琢磨着离席去寻柳烟,宫人们又前来传了新菜。
一个绿衣太监主动将壶中剩下的沆瀣浆倒入了杯子:“灵王殿下,再饮着最后一点沆瀣浆吧。长夜漫漫,您可还要带着王妃归家,要是被那酒的后劲搞上头了,可就不好走了啊!”
禹乔注意到了这绿衣太监抬手间不经意露出的袖口,袖口内用暗红色丝线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并不明显。要不是这绿衣太监借着端杯的名头,将袖口凑到了鼻口处,禹乔还不一定能发现。
这个图案,她先前在田太后藏金叶子的衣服内缝里见过。
“多谢公公。”禹乔也笑眯眯地接过了这半杯沆瀣浆,似是不经意手滑,将杯中浆液都倒在了身上。
禹乔用手拍了拍衣服上这一大块的水渍,面上不快:“啧,劳烦公公带我下去更衣。”
豆蔻刚啃完肘子,将嘴抹净,也察觉到情况不妙,跟了上去。
等到了昏暗无人处,那约四十岁的绿衣太监才敢低声唤禹乔一声“殿下”。
“怎么了?”
那绿衣太监拱手道:“王妃处境不妙,还请殿下快快搭救。”
估计又是谢珩在背后搞花样。
禹乔真的被谢珩给弄烦了,平时带笑的眉眼都沉了下去:“请公公带路。”
这位绿衣太监估计是在周国埋伏已久。
禹乔跟着他穿过弯弯绕绕的宫道时,突然觉得田太后也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