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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省流:是龙一开始没有跟着雷电姐妹去稻妻城的if线。

越想正文脑子里就越有奇怪的东西,所以又不干正事了(擦汗)

*

0

月光投射在海的波涛上。远海的龙第一次踏上崭新的陆地,观望云层下的光景。

克莱门汀不知道自己该做出点什么评价。来自亡者的呼告教会她外面的世界远比孤岛和海浪繁华,但实际上,就连这点纯净不染异色的月光,她也似乎是第一回捕捉到。

那么,接下来又该……去哪里呢?

她有点茫然的思考起这个问题,又再度环顾了一番周遭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波浪。

天色似乎就在她的犹豫中阴沉了起来。身为雷元素的集成,克莱门汀很轻易就能感受得到,非自然的雷暴正在迫近。

她垂眸思考了一二。虽然是初来乍到,但她大概猜得到来者的身份——外海不乏在魔神战争中失败,尔后仓皇逃窜的失败者。克莱门汀也曾试图和那些被逐入长夜的家伙交流过,但没谁相信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那些尝试几乎全都以兵刃相见收场。

“……明白了,这里是别的魔神的领地啊。那还是先离开比较好,今天好累,不想打架。”

金光微微一闪,龙轻轻摇了下尾巴,潜入了更远的深海。天穹之上的雷光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在四周徘徊了起来。

两道伴着紫色华光的身影落在了克莱门汀刚刚落脚过的岛屿上。为首持刀的那个先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略带疑惑的开口:

“……不见了。奇怪,刚才明明就有很强的元素力在这里。我还以为那样的能量波动来自哪个没见过的魔神,所以才急着要来看一看。”

另一个人影似乎并不在意这或许存在的危机,只是笑盈盈地回答:

“说不定是小影太厉害,不必出手就能把潜在的敌人吓跑呢。不必着急,左右附近只有这么多可以落脚的地方,如果是威胁,那迟早会显露出来的。”

持刀的武人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我知道你认为过好当下最要紧,但既然是可能会出现的事端,尽早解决不是更好吗?”

被反驳的人无奈地摊了摊手。

“嗯嗯,小影教训的是。可现在我们也追不到那个神秘的家伙了吧,如你所言,对方很强所以跑得很快。事已至此,就不要纠结了,兵来将挡嘛,我相信小影。”

“况且……”

她微微露出了点思索的神色。

“不知怎的,我总隐隐有种感觉,这位未曾谋面的祂,或许真的没什么恶意呢?”

被称为影的魔神收起了手中的兵刃。她暂时同意无计可施只好先搁置的方案,可又总觉得自家姐姐实在是有点太盲目乐观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

“真让人操心啊。”

另一边,克莱门汀则是遇到了新的问题。

她第一次离开外海的屏障,对另一头天理秩序下的世界几乎毫无了解。这点带来的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她完全不认得东南西北,更不清楚怎么才能找到更广阔的陆地。

飞掠过水中的暗礁,克莱门汀心里暗道后悔。

“呃,早知道应该留下来问问路的。要是对方不好说话又打起来,还正好能抢来个落脚地。刚才怎么没想到啊。”

但现在她也不可能再原路返回,说不定刚才离开的地方现在就有埋伏,等着凶手返回犯罪现场查看情况。

一念及此,克莱门汀又暗自摇了摇头。

“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莫名其妙就代入凶手的角色了。好吧,我自己也觉得我很可疑。”

好在她运气还算不差。大概是在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挣扎度日已经耗光了她霉运的那一部分。

对这个解释,克莱门汀自己还挺满意的。她深以为不会有一出生就在外海更倒霉的事情在了。

稻妻列岛是狭长的斜向链条,克莱门汀沿着更靠近外海屏障的位置一路疾驰,刚好绕出一个弧线避开了鸣神清濑诸岛,直接转到了极西的边陲孤岛上去。

她感觉到天理的神力仍在此残留,不由得皱了皱眉。

但……眼下实在无处可去,既然都来到天之秩序下的世界了,远点近点又有什么所谓。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选了一处浅滩,再次踏上了陆地。

这次的落脚尝试一开始,她就看到了这里的原住民。浑身闪烁着雷霆的鸟形生物自山巅落下,似乎是来势汹汹。

克莱门汀确实是想先问路的,自以为态度还算友好。巨龙的身躯在原地盘旋了两圈,减小了一点自己的占地面积。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雷鸟就已经掉头和她保持了距离。

龙这边觉得疑惑,雷鸟则是心有余悸。

“天杀的,今天就是正常的出门一次,怎么遇到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瘟神。大家都是元素生命,怎么这家伙那么强,是龙了不起啊?”

扭头飞了一段距离,雷鸟又泄了气。

是龙真了不起,元素生命的顶点,这种描述当然不是开玩笑的。正是同样身为元素造物,她才能更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她一边愤愤地想这龙有这实力怎么不去和东边占据诸岛的鸣神掰掰手腕,一边重新面对下方正疑惑探头的巨龙。

克莱门汀歪了歪头,平和道:

“打扰了,我只是想暂寻个落脚之处。”

但雷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非常从心的回答:

“不必多说了,岛可以归你,岛上的人类也归你,做什么都当我不存在就行。”

克莱门汀非常迷茫。

“……我要那些人类做什么?”

雷鸟更慌张了。

“坏了,难道说是冲我来的?”

好在克莱门汀本来就很想跟人说说话,雷鸟又有非常强烈的用沟通代替动手的欲望,这点莫名其妙由脑补产生的误会很快就被解开。一组奇妙的邻居关系就这样形成。

克莱门汀:她鸟真好啊,讲话真客气。

雷鸟:还好我会紧急避险。

雷鸟占据了岛屿中心较大的山头,克莱门汀也没什么抢夺的打算,挑了最北侧的小山丘住了下来。

反正她只是想要个睡觉的地方,也不需要和雷鸟有什么交集。

初临此地的龙看什么都很新鲜,常常四处游荡。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和雷鸟提到过的人类打了不少照面。

被浓雾笼罩的岛屿并不适合孱弱的人类生存。尽管他们为了在雾中辨清事物做出了很多努力,但生活条件依然称不上良好。

克莱门汀自己过多了更不见天日的生活,对这种场面也偶尔会产生点不多的恻隐之心。雷霆、暴风和骤雨都在她的意念下顺从,巨龙呼吸间就能带来比之前更有目的性的自然的伟力。

人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的巨兽很容易就成为了他们崇拜的对象。这种崇拜甚至不需要正主知晓,在雷鸟身上存在的故事便又上演了一遍。

克莱门汀不在乎人们到底如何看她,也不总是帮人们排忧解难。她只是偶尔分出一点对人们境遇的同理心,然后稍微将视线落在一个幸运的个体身上。

但当她瞥下第二眼的时候,之前看见过的个体就又消失不见了。龙有点疑惑,但她自知是不在乎时间的长生种。人类或许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吧,快到只是一眨眼,短暂的生命就会如浮沫般消失。

后来,克莱门汀看到了人们祭祀的场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凡人已经将她和雷鸟一起推上了祭台的高处。

龙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鲜血染红了土地,雷鸟与雷龙都不曾出现在民众的视野中。人们发出沉重的叹息,在暮色渐沉时离去。

克莱门汀在云端停留了很久。她在新世界第一次模拟出人的样态,走近了人的祭场。

鲜血盈满了金杯。克莱门汀伸手去触碰,发现那似乎还留存着不久前还鲜活的余温。

没有灵魂存在,也感觉不到元素力的留存。克莱门汀此刻发现,人类的死亡和她、和其余的元素生命都相去甚远。

既然是这样沉重的东西……为什么要用来和我换取根本不会存在的保佑呢,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龙沉默了很久,她掰下了祭坛的石块,用之前看过的人类语言刻下了警示的文字,叫他们不要再这样做。

最后,她趁着夜色将刚刚刻出的石碑投进了村落,躲回了被她圈定为临时居所的北方的小丘。

脆弱的人类……总做些难以理解的事,暂时不想见到了。既然如此,那就睡一觉吧。

巨龙躲入了山中。在沉睡之际,她仍忍不住感叹。

“死亡和死亡的轻重……真是差的很多啊。于我而言,死亡不过就是一场并不罕见的长眠。虽说仍有代价,但我总能再睁开眼的。”

1

对长生的龙来说,时间是不需要被珍惜的东西。只有在面对寿命短暂的生物时,他们才会发现脑海里一眨眼的功夫就足够其他物种换上新一代。

克莱门汀再次睁开眼时确实有这种感觉。周围的岛屿和山丘没有变化,人类活动的痕迹却越来越多了。

可她是被狂暴的风雨和雷鸣唤醒的。远处的雾气似乎都缭绕着血色,克莱门汀没怎么思考便朝着那边飞去。

从不知道多久之前的记忆来看,那似乎是人类常活动的地方。

刚刚苏醒的克莱门汀还是迟了一步。发疯的雷鸟掀起巨大的雷暴,在巨兽的伟力面前,凡人难以幸存。此刻,雷霆的大鹫已然不知所踪。

元素生命还有一点好处,就是互相追踪起来不算太难。克莱门汀很快就推断出雷鸟行动的轨迹是一路向东,没多想就追了过去。

她至少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雷云笼罩的山巅,峰尖上的山石已经破碎。龙类卓越的目力让克莱门汀远远看见了空中的战场。

雷霆的箭矢激射而出,毫不留情地穿过了雷鸟的胸膛。巨兽发出此生最后一声哀鸣,不知是在哭诉还是在长叹。

克莱门汀认出了那一道贯日之矢的主人是她曾躲开的列岛之主。平心而论,这样的一击她也能做到,可她还是不知为何感到一丝震撼。

当时的她没有想到,雷鸣的神主很快就和她在小岛上见了面。

雷鸟的事件发生之后,那位统御诸岛的鸣神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解决这边陲之地的孤岛。探索的队伍来去了好几回,带走了零星的灾祸中的幸存者。

克莱门汀没和他们见面。她本就不太在乎附近人类的去留,更何况,她此刻还有意料之外的客人——稻妻的鸣神此刻正坐在她身边。

摸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克莱门汀也微微有些紧张。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

最后也是她先沉不住气,开口问了对方的来意。

神情轻松的神明并不因这份戒备改变颜色,反问道:

“嗯,你猜猜看?”

克莱门汀不太会猜谜语。于是她没好气地抱着胳膊,稍微远离了对面的神。

“我怎么会知道。说不定你是想再用一箭,多射死一条龙。”

鸣神神色微微一动。

“那时候你也在现场?”

克莱门汀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提起了别的话。

“那天射箭的鸣神……和你不是同一个吧。”

虽然是质询的内容,但她说话的语气却很肯定。这让被揭穿了的神明有点暗暗心惊,正了正神色开口道:

“用这种借口来岔开话题,似乎不算谈话的好技巧。”

克莱门汀点了点头。

“我并不擅长这个,受教了。不过我听得出你的言外之意,这不是在诈你,没有这个必要。恕我直言,你不是我的对手。”

被不客气的评价了的神明似乎并没有生气。

“嗯……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这么说。这位龙小姐,这样可不是聊天的好方式。”

克莱门汀平淡地回答:

“你不也没有告诉我你的来意究竟是什么吗。”

鸣神顺着这话提出了新的邀约。

“出于礼貌,提出请求之前,我还是想铺垫一下的。既然你这样直白,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如你所见,列岛全土都已被纳入稻妻的版图。定土于一元固然可喜,可后续的事务也实在劳神伤身。所以我想请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们?”

在人形状态下保留了龙角和尾巴的克莱门汀用尾巴拍了拍地。

“我可以认为这是威胁吗?因为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不入伙就要杀掉我。”

鸣神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

“言外之意是不想同意咯,那也没关系。不过,我可没承认你的猜测究竟是真是假。”

隐隐吃了个瘪的克莱门汀有点恼怒。

“我知道是就可以了,你少管。”

对方连连点头,但克莱门汀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最后还是罪魁祸首先缓和气氛。

“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要吃强扭的瓜的坏人。就算不同意,做个朋友也是可以的吧,至少算个认识的人?”

“嗯,叫我真就可以了。”

克莱门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克莱门汀,我的名字。我其实很好奇,你到底是有什么把握,才敢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还总说这样的话。”

真愉快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好龙?而且,讲了这么久,你不也没真的和我翻脸吗。”

“其实你挺喜欢跟人讲话的吧,或者说喜欢听人讲话?”

克莱门汀心中一时警铃大响。刚刚还在说她,这家伙自己不也是三言两语就能发现别人的秘密吗?

好在自称为真的神没有停留太久,她很快就告辞离去,临了还留下了下次再来的留言。

克莱门汀对此敬谢不敏。

“我自己在这也挺好的,还是少来打扰我。”

真只是笑了笑,也不知道这话她信了几分。

2

建立稻妻的鸣神实际上真的很忙,克莱门汀之后也没有几次机会与对方见面。

但忙碌的真偶尔会给她捎点消息,在信里说些想分享的话。克莱门汀不回信,但她收到的每一张信纸都被压的平整,之后再收入元素力的空间里。

她们再见面是一个初秋。真似乎心情不错,与她见面时也带着愉快的笑,自己揶揄起了自己。

“这次也好久不见。原谅我一下,出一趟门实在是不容易,妹妹总不愿意放我一个人离开。”

克莱门汀闻弦歌知雅意,但并不买这账。

“我又没有说什么,原谅的话从何谈起。哼,我才不会去找你,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真一下子凑近了两步,惊的克莱门汀尾巴都蹦直了一瞬。

“意思是我已经不是陌生人了?那值得庆祝,我得把这个好日子记下来。”

雷龙扭过头看向别处。

“少来,我可没这么说。”

口是心非。真在心里这样评价,随后控诉道:

“明明就是这样认为的。这样想了你都不回我信,我要闹了。”

她自己或许都没发现,她说这话的语气绝对和跟狐斋宫他们说话时不同。

克莱门汀不知道这一点,她诚恳地回答:

“我没有纸笔。如果你愿意收石碑的话,我可以给你刻,附近石头还是挺多的。”

真花了一秒觉得自己真该死,然后重新振作了精神。

“听起来就很累,还是想想别的法子的好。喏,我带来了一点别的办法。”

被切割成规整的多面体的紫色水晶被递到了克莱门汀眼前。紫色的雷弧在不明材质的宝石周围缭绕,尖锐的棱角在雷元素的照灯下反射出晃眼的光斑。

龙伸手触碰了一下这枚水晶,电弧就顺着她指尖延伸上来。

“……送给我?这是什么?”

真回答:

“让你不用见面也可以和我聊天的妙妙工具。”

原来如此,远程通讯的装置。克莱门汀随手把这件小礼物塞进了不知名的空间。

“那收下了。”

列岛的神依旧忙碌,没待多久就又要匆匆离去。和上次一样,龙没挽留她,只是看着一点紫光向远处遁去。

克莱门汀找了块高处的平地坐了下来。刚才拿到手的礼物在她掌心安静地躺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凡。

她举起水晶看了看,剔透的外壳下似乎能观察到雷元素流淌的轨迹。

“……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

只是身边多了另一个人的元素力,让她稍微有点不习惯。克莱门汀下意识的摩挲着有点尖锐的棱角,想给这东西找一个合适的安置地。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得到靠谱的答案。龙微微烦恼了一下,最后决定就把这东西带在身边,因为宝石很漂亮。

电气水晶放射出透亮的紫色的光,有什么术式被启动了。不知身在何处的轻柔的声音从中传出,和克莱门汀道了早安。

龙点了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才又补了一声嗯。

真在另一头拖长了音调。

“只有嗯吗,好无情。还是说我来的太早了,你还没醒?”

克莱门汀严谨地纠正道:

“没有,我不是每天都要睡觉的。”

只是昨夜似乎过得格外快,让她没意识到明灭的韶光变换。

真像那些信件里那样随意讲了些身边的事,说她建立国度的愿望,周围朋友对她过分的担心,帮助人类时遇到的困难。克莱门汀对这些没多感兴趣,但她喜欢听人讲话。

龙不常说话,等到真问起她的近况,她才慢吞吞地开口:

“我?我什么也没干,就在这里坐着。哪一天都一样。”

真迟疑的询问她:

“不觉得无聊吗?要不要出来玩玩?”

克莱门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岩壁上。

“不觉得,能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很好了,很悠闲,我喜欢。你还没放弃之前的想法啊?你总那么忙,我才不要过这种日子。”

真并不强求,笑过之后也就算了。她们之后也经常这样说点零散的琐事,似乎成了不曾见面但有很多交流的笔友。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方对这样的对话更期待一点。

3

深渊的触角悄悄侵袭了新的海域,或许是某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作祟,克莱门汀也逐渐忙碌了起来。毗邻外海的稻妻诸岛是深渊吞噬更多区域的前哨战,克莱门汀也经常路过这些更加繁华的岛屿。

虽然物理上的距离变得更近,但克莱门汀几乎不在岛屿附近停留。就算偶尔和幕府有些交集,她也根本不和看起来就很脆弱的人类交流。

行色匆匆的龙总和更加忙碌的神错过,能坐下来聊天的机会似乎变得更加难得。

克莱门汀第三次和真见面是个雨天,往日从容的鸣神第一次失去了冷静的外壳。

她行色匆匆,神色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凄惶。克莱门汀猜得到其中的原因——她带着一具与她容颜一般无二的尸体。

世界仍受到天之秩序的节制,天理操纵的魔神战争容不下两个相仿的胜者。虽然不曾言明,但雷鸣的双子都有心照不宣的坚持——她们都更希望对方能坐上最后的胜者席。武人向来拥有更强的行动力,这一次也是她在悄无声息里先行动了一步。

但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她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扭转乾坤的机会,要从亡者的世界唤回熄灭的灵魂。

这也是她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面对这种超越生死,不容失败的命题,就算是她也下意识地想有一个帮手。

只不过,真起初并不觉得此行能有什么顺利的成果。出于一些原因,她无法言明自己将要采取怎样的行动,连具体步骤都无法分享的谋划,怎么可能招揽得到愿意鼎力相助的盟友。更何况,她要做的是苏生亡者这样超越秩序的事。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在无意之间找对了人。天底下最觉得复活只是寻常事的家伙就站在她面前。克莱门汀对真想怎么复活自己的姊妹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认真的考虑起了需要注意的细节。

“……嗯,我明白了。那需要我做什么?这座岛并不安全,上面还有天空降下的巨钉,不如换一个地方吧。”

真有点混乱的脑海里闪过一丝震惊。居然真的会有人面对这样语焉不详的陈词请求时,愿意一起做这样离谱的事啊。除了言语苍白的道谢,她竟然一时间想不出任何词语来表达这种震撼。

好在龙从不在意这些,似乎她能做到的一切事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

有了一条元素龙的帮忙,重塑另一个魔神躯体的过程当然少了很多麻烦。雷元素在她们共同的努力下乖顺的完成了所有任务,甚至没有发出哪怕一次力量不足而不堪重负的抗议。

克莱门汀自称是做了一点小贡献,并不给真什么感谢的空间。龙乐意和真共同保有某些不应被讲出口的秘密,却不容置疑的把正试图说服对方的真和影都赶回了稻妻城。

她们的距离又变远了些。但真似乎仍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发来的问候一日更胜过一日的频繁,偶尔还会带上两句来自影的问候。

龙只懒洋洋地摆摆尾巴,回上一句一切都好。

4

在不去解决深渊的侵扰的时候,克莱门汀都不常离开自己所在的岛屿,但她偶尔还会从雷云和暴雨中看看外界。

她知晓鸣神的国度之外又多出了一个同为魔神的家伙,但她并不为此担心,从央陆败北而逃的家伙,到了海域就能敌得过威伏四方的鸣雷了吗?

或许解决了这个不速之客之后,真会有空闲再来和她见一面。

这份期待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只是场景并不如她所盼望的那样愉快。尘世的执政显得心事重重,坐下没几分钟就无意识地连叹了好几口气。

克莱门汀没问她原因,两人一起坐在海边看浪花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礁石和海岸。

真其实不经常表现出这个样子,她大多数时候都很会表情管理,才能在身边一众友人的眼前瞒天过海,做出震撼别人的大事来。只是雾海中的岛屿总给她一种远离尘嚣的错觉,一直勉力维持的伪装也在不经意间松懈了下来。

好在龙从不问她更多的细节,她也就任由自己思维发散了下去,没什么逻辑地讲了点正在忧心的事:稻妻的未来,地下的古国,天理的桎梏。

克莱门汀罕见的看着她,摆出欲言又止的姿态。见到这个反应,真反而觉得自己松了口气:有时候过分敏锐的龙似乎总能像这样看到事情的真相,那样也挺不错的。至少她既不用接着费心隐瞒,也不用再犹豫该怎么告诉对方真相。

于是真慢吞吞地提出了最后的请求。

“你又猜到了啊,真厉害,我好像总瞒不过你。既然如此,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克莱门汀接到了一份沉重的嘱托,一枚发光的棋子和一把装饰繁复的刀。

“等坎瑞亚的战事结束之后……拜托你,把这个带给影吧。”

龙的表情很是震撼。

“你要自己去?可是此行本就凶险,还要加上天理这个不确定的因素。”

真没有回答,她当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些潜在的危险。克莱门汀从这种沉默里读出了不容动摇的坚决,一时有些失语。劝阻的话此刻当然不必再说了,但她还是抿了抿唇,低声道:

“……留在这里吧。我可以替你去。”

真听到这话当然很是惊讶,甚至在这种局面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种话也是认真讲的?克莱,你是不是有点太好骗了,万一我只是在糊弄你,要骗你去替我送死呢?”

克莱门汀只是抱臂看着她,没有反驳。龙心里其实觉得死不死的都没什么关系,可真不愿意在这种事上轻易退让。

她们又没有说话了。

真在一片沉默中告辞离去,克莱门汀目送她离开。一个没有回头,一个没有挽留。

0

地下古国的余火终于燃尽,天穹之上的秩序也已入酣眠。克莱门汀第一次踏上雷光庇佑的国土,觉得咫尺天涯真是个形容距离的好词。

她一路从清籁岛闯进了天守阁,从各种意义上都如入无人之境。

——进门之前确实有鬼想拦她来着,但几乎是打了个照面,鬼人就被她原地扔了出去,附带一套虽然有正面效果但搞得人七荤八素的电击疗法。

影看到了克莱门汀怀里熟悉的刀,心中不好的猜测终于还是落于现实。龙却不管这么多,只是一股脑地把东西塞给了呆愣的影。

“……原来是骗我的。”

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真想瞒住她的事从来没被拆穿过,这次也是一样,反而是她自己,稍有行动就又会给别人添更多的麻烦。

不会安慰人的龙犹豫着踱步上前,替茫然的鸣神拭去了泪珠。她并不显得十分伤心,大概是从心底认为死亡即长眠。

可她并不太记得之后发生的对话了。来源未知的恍惚让她有很多次走神,等再次清醒时,她已经走出了刚才的居室,漫无目的的观望着来往的人流。

克莱门汀又一次拒绝了鸣神的邀请,她不太喜欢这座城市。她曾听真提起过很多这座城市的点滴,稻妻确实如其描述的那样多彩,身为爱人的神,真也对此投注了很多真挚的情感。

可当克莱门汀自己站在稻妻城中央的时候,她才真切的意识到过去听过的语句于她而言都只是水中浮沫,一波又一波深沉的浪搅碎了泡沫折射出的所有梦幻般的光彩。

波浪在清晰的告诉远海的龙——这座城市不记得她。

后记

影之后还和克莱门汀见过面,但那已经是五百年后的事了。异乡的旅人见证了持续百年的交手和穿越时空的嘱托,也理所应当的应下了一起去见一位老友的陪伴工作。

龙依然驻留在迷雾笼罩的岛屿。其实她也不总是呆在这里,只是因为总挑人迹罕至的对方走动才显得神秘。但过去的鸣神从没考虑过,为什么自己的每次到访都不会落空。

在巨龙面前,人类的身形显得格外渺小。克莱门汀居高临下地盯着意料之外的访客,语气中没有什么波澜。

“你是谁?”

龙没有发动攻击的打算,但依然给眼前的人带来了很强的压迫感。一人一人偶一应急食品被平等的针对,让旅行者暗呼压力很大。

悄悄躲在旅行者背后的派蒙发出迷茫的疑问。

“不是说来这里是要见一位老朋友吗?将军你说句话啊将军,你的拜访不会是来这里再打五百年架吧?”

将军事不关己地闭上了眼,背地里偷偷呼唤影出来顶号。

“那是内在的朋友。”

再抬头的时候,操控身体的就已经变成了影。似乎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克莱门汀就能分辨出躯壳里不同的灵魂。巨龙在金光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无害得多的人形。她冲几人点了下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是影啊,好久不见。挺巧,我最近才回到这里。”

影自然地回答:

“是去别的地方了吗?那倒很让我意外。”

克莱门汀似乎不愿多说自己的话题,简单地说:

“有时候也有点额外的事要办。”

话说了半句,她又微微皱眉,接着道:

“比起我,你才是更应该被感叹变化很大的那个。……如果真看到你这样,会伤心的。”

影对克莱门汀总能一眼就看出些不同寻常的秘密这件事早已接受良好,此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这样猜也太小看我了吧,真自己可没提到这一点。”

克莱门汀肉眼可见的惊讶了一下,这话的潜台词让她萌生出一点期待,可仔细一想又很清楚这种期望必定落空。她调整了心情,很快接口道:

“那一定是她看不到你。”

影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放过这个话题。

“我给你带了封信,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写的,一直没发现。”

信纸有点泛黄,似乎是岁月的痕迹在上面流淌。克莱门汀展开了信纸,一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边缓慢而珍重地捋平了信纸上的每一道折痕。刚刚被吓到的阴影已经褪去,派蒙的好奇心重新占了上风,充当了在场几人的嘴替。

“既然是已经打开的信,不看一看内容吗?”

克莱门汀摇了摇头。

“……如果不看的话,我就一直有一封或许明天就会收到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