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侧。
莫如令稳住心神,余光轻瞥。
坐在她左后方的宫女头都快低到地上,整个人僵硬如死尸,动都不敢动。
不都说李廷鹤不近女色吗?
他怎么会盯着一个宫女看那么久?
察觉到锐利的视线落在她头顶,她后背一凉,硬着头皮抬头,迎上李廷鹤的审视,表面镇定自若,施施然拱手行礼,心跳已如擂鼓。
李廷鹤的视线仍不见转移,她更加坐立难安。
难道李廷鹤认出她了?
少顷,李廷鹤才收回视线,朝上面走去。
莫如令偷偷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听到旁边的宫女喘息的声音。
看来被吓到的不止她一个。
她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忽然想起,尘光里有李廷鹤的暗线。
他自然是知道许折花是尘光的人。
所以他刚才多看她几眼,也是情理之中。
那一会儿她如果被针对,那也是有预谋。
冯不渡这个老登,还真是懂得趋利避害,背后捅刀。
好气!
她看着桌上的糕点,气得吃不下。
“皇上驾到!”
外面尖锐的高喊声响起,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莫如令偷偷打量进来的皇上李玄辞。
不得不说,年轻是真年轻,长得还有些小帅。
李玄辞走到主位上,让所有人坐下。
“大顺国现在正是需要人才之时,各位也都知道,明日就是放榜之日,朕在此提前恭祝各位都能金榜题名。
想必今日大家也都好奇,朕让各位入宫所谓何事?其实这都是摄政王提议。”
李玄辞简单两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转移到李廷鹤身上。
整个大顺国谁人不知,大顺国有皇上,但真正的话事人,是代为监国的摄政王。
李廷鹤一身金丝纹蟒深紫官袍,尽管位置在李玄辞之下,身上气势却是更甚。
其上位者的强悍气场,一度让人怀疑,摄政王才是大顺国的皇上。
李廷鹤撑着侧脑,给下面其中一个官员一个眼神,又阖上眼假寐。
那位年过半百的红衣官员起身,朝上面的人行礼,才转身面对下面的所有考生。
莫如令也发现,今日不止是考生,文武百官皆在。
“本官是刑部尚书郎步平,近几年大顺国发展迅速,朝中人才需缺。
今日能看到这么多八斗之才坐在此处,也是大顺国之幸。”
他扫视下面,眼中神情意味不明,一片漆黑中竟是划过一丝悲凉,很快便被冷酷掩盖。
莫如令心头狂跳,已经准备好跑路。
这根本就是鸿门宴!
“想必各位应该都知道,去年摄政王为了能公平选出治国之才,大顺国针对科考制度,又通过了几道律法。”
一个小太监拿着一卷案卷,递给郎步平。
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读起案卷上刚刚通过的律法。
这事之前莫如令有所耳闻。
律法通过是一回事,能否执行是另外一回事。
现在的大顺国朝政,确实是由摄政王一手把控。
但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其后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即便是摄政王想要针对世家大族,也不是易事。
她看得出上榜之人有多少猫腻,李廷鹤肯定也看出来。
他今日安排这一出戏,莫非……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但李廷鹤真这么做,等同于光天化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世家大族的脸,其后果巨大。
李廷鹤真敢这么做吗?
无论他敢不敢,莫如令直觉自己都会被波及。
手中摸不到东西,她回过神低头一看,不知不觉糕点已经被她吃完。
她拿起橘子剥皮,松弛的状态和周围严肃的氛围俨然格格不入。
吃了半个橘子,她还是有点馋豆沙糕,偏头对后侧的宫女问道。
“能给我再上一盘豆沙糕吗?”
她如果表现得太另类,容易被人怀疑,于是乎她又加了一句。
“我这人一紧张就想吃些甜的。”
这个理由简直完美!
李越溪左右看了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倒是不错。
她瞥了一眼他位置上的盘子,没想到他这么能吃。
现在别说不能出去,就是能出去,她也不想出去。
她扮成宫女混进来,就是想看看李廷鹤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偏头看到旁边桌上的糕点还没被人动过,眼疾手快把两人的盘子互换。
旁边的考生:“???”
他生气抬眼,正好对上李越溪盛气凌人的目光。
不凑巧,他正好见过李越溪。
不知道这位小公主怎么会穿着宫娥装在这,他也不敢拆穿,涌到喉咙的怒火瞬间没了脾气,焉了下去。
他乖乖转回头,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角落里发生的一切,全部被上面的人收入眼底。
见皇上和摄政王都没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多管闲事。
郎步平宣读完律法,正眼扫向下面。
“律法一经颁布,国内所有人定当遵守,触犯律法者,当按律处理。
今年有这么多人坐在这,本官心中甚慰,但这其中,却是不乏不遵律法者。”
他说到这,在座的已经有些面露异色。
还有一些人露出讥讽,眼底神情自大而不屑。
莫如令将这些人的神情漫不经心收入眼底,为他们默哀一息。
郎步平说到这,说明暖场结束,接下来才是正戏。
“经过我们调查,此次殿试,竟是有不少考生请代考替其参考。”
他一拍手,外面当即有人压着一批穿着朴素的普通百姓进来。
“刚才本官宣读律法时,想必各位也都有认真听,不用本官再重复一遍。
这些人经过刑部和大理寺一同提审,都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且供认出被替考者。
在座的若是主动认罪,可从轻处罚。”
不少人面色发白,开始坐立不安,低头不敢看跪在大殿上的替考者。
莫如令知道李廷鹤最近在暗中抓人,但没想到他居然抓的是这些替考的人。
沉默和压抑在大殿中缓缓扩散,寂静仿若一坐大山,缓慢无声压在所有人头顶,逐渐沉重,难以承受。
姜桓成和不少官员的脸色肉眼可见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