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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顾佳。

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从小,我就在孤儿院长大,和我一样的孩子,一共有五个,我是最小的那一只。

院长是好人。

她用丈夫和儿子的阵亡抚恤金建了一座小小的孤儿院,专门收留和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

那时候我还太小,不懂得“阵亡”和“抚恤金”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院长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她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让给我们,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她吃肉,也没见过她换新衣服。

院长白天要工作,总是晚上才回来,可她不管多累,都会抽出时间教我们读书写字。

我个子矮,够不着椅子,院长就会抱着我坐在她的腿上,一笔一划的教我。

院长教了我们很多知识。

她说,你们以后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样社会才不会抛弃你们。

她说,在爱别人之前,一定要学会先爱自己。

她还说,好人就像麻杆,风一吹,就倒下了。可她依然希望我们,可以做一个好人。

我不懂为什么好人那么脆弱。

院长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却突然间倒下了,我再也不能坐在她的腿上了,因为院长的轮椅不太好,经常会卡住。

那天,孤儿院里来了两个陌生的叔叔阿姨。

院长告诉我,他们以后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爸爸妈妈”,我只知道,院长不要我了...

我很伤心,一直流泪。

院长就像小时候一样,温柔的抱着我,我很快就不哭了。

因为院长的身体,好冰,好凉...

院长送我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好多好多,我已经不记得了。

现在想想,其实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

走的那天,我一直盯着院长,可是汽车开的好快啊...

我还没记清院长的样子,她就在拐角那里消失不见了。

“爸爸妈妈”将我带到了一间小小的房子里,有些冷,有些黑。

我不知道“别墅”长什么样子,但是我想,至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夜里,我没有睡着。

我想院长了...

第二天,“爸爸妈妈”就带着我,来到了另一座城市,他们把我交给了一个陌生的叔叔,他们告诉我,以后叫他“老大”就可以了。

“爸爸妈妈”点着钞票离开了,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不太理解,书上不是说,全天下的爸爸妈妈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吗?

难道书本上说的...

是错的?

“老大”将我带到了另一座城市,和十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小伙伴住在了一起。

“老大”教会了我很多的知识。

我第一次知道,如果脑袋被拳头打中,人会先觉得眩晕,之后才会觉得疼。

我第一次知道,躺在地板上睡觉,不可以睡的太死,不然会被冻死,身体会变的很硬很硬。

我第一次知道,铁棍打到身上,人就站不起来了,如果打的重了,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我第一次知道,流血太多的话,人是会死的,人死了以后,会变的很冰,很凉。

我第一次知道,人是不需要每天都吃饭的,一个发酸的馒头,就可以让人活很久很久...

“老大”是坏人。

他带着我们在各个城市间穿梭,教我们如何向路人乞讨,怎么说吉利话才能拿到更多的钱。

如果哪一天,讨回来的钱少了,“老大”就会狠狠的教训我一顿。

真的很疼...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中,我一分钱都没有要到,因为天实在是太冷了...我实在是冻的受不了了,就躲了起来。

可那天,“老大”居然没有生气,还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茶水。

他告诉我,“喝了这个,以后你就不会挨打了。”

我太冷了,也太渴了,端起茶水就喝了下去。

好麻,好辣,好疼...

那天之后,我总能讨到钱“回家”,只是我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冬去秋来,“家里”的孩子,换了很多人。

有些冻死在了路边,有些被“老大”打的狠了,就再没醒来,有的又被其他人贩子拐走,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老大”带着我们去了很多很多的城市,直到最后一站,我们来到了临城。

那天,我照例回到了“家里”,可老大已经不见了。

接下去的几天,都是如此。

我想,“老大”应该是死掉了。

小伙伴们全都溜走了,他们能说话,可以养活自己,只有我,无处可去。

我在街上游荡了好久好久。

每次向路人求助的时候,总是被人挥手赶走。

根本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好饿...

好害怕...

我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我不明白...

直到我抓住了师父的衣袖...

他没有把我赶走,还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那天,我的眼里,看到了光。

师父是个好人,他给我买了漂亮的衣服,还把最爱的排骨夹给了我。

我重新学会了盖被子,长生堂的床铺,真暖和啊...

没过多久,狗剩子也来了。

师父告诉我,我是狗剩子的师姐,以后要好好相处。

可是狗剩子的眼神,让我有点害怕...

不过,既然他也是师父带回来的孩子,我们可能,应该,也许...

可以好好相处的吧...

长生堂的时间,过的好快啊。

不知不觉,我已经来了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见一片看不到头的黑幕。

我总觉得那片黑幕有些熟悉,但是...

好冰,好冷啊。

每次我被噩梦惊醒,师父都会揉着眼眶过来看我。

只要看到师父,我就不害怕了。

有时候我还会想起院长。

我真的很想告诉她。

“院长,我找到自己的家了,我的家叫做长生堂。”

“院长,我有一个师弟,他很厉害,大家都叫他榜首哦。”

“院长,我又可以讲话了,是师父治好的。”

“院长,老大已经死了,也是师父干的哦。”

“院长,我的师父,是个超级超级超级厉害的人哦。”

“院长,我很想你...”

我叫顾佳。

我不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了。

再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