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城的城墙之上，陆长生静静的凝望着远方。
原本漆黑粘稠的妖云，已经变为了猩红的血色，宛如血海翻涌，铺陈在了地平线上。
初看之下，他只是一条红色的线条，可慢慢的，陆长生就发现，那浓郁的血雾，仿佛是个活物一般。
翻滚着，奔腾着，呼吸着，似乎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把一切活物吞噬殆尽。
酆都城的样子已经完全被血雾遮蔽，看不到半点痕迹，黎明城和酆都城之间，就像隔着一条恐怖的血海，把两城给区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顾佳、狗剩子、二狗子全都跟在了陆长生的身后，看着眼前宛如地狱的景象，全都不自觉的靠师父更近了一些。
“关山，其实你不用跟来的，在军官训练营里接受特训，同样是为人族在做贡献。”林渊站在师徒四人身边，主动挑起了话头。
“师父在前线，我的战友在前线，军校除了198届和199届新生，全都来了。”
“我刚才还看到了猎人公会的车队，以及酆都军的番号。”
“所有人都来了，我不可能躲在后方等着别人为我流血牺牲。”
关山面对斩妖司首席，不卑不亢的说道。
林渊略带赞许的看了眼关山，也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结。
“我来之前，妖族已经发起过一次攻势了吗？”陆长生指了指四周。
黎明城脚下，残破的战甲与断裂的长枪散落一地，血迹早已干涸，凝结成暗黑色的斑块，与泥土混杂，形成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黑红。
断裂的箭矢如同被遗弃的羽毛，散落一地，一具具人族战士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被厚重的铠甲包裹，面容虽已难以辨认，但到死都依然紧握着手中的武器。
战马的尸体散落各处，四肢僵硬地伸张，却还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无数士兵在城外收殓着战友们的遗体。
动作迅速，无声无息。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伤员被送往医疗班，那些护士洁白的制服上，早已染满了血污。
就在陆长生的脚边，鏖战了一夜的战士们，身穿着沾满血污的战甲，就地入睡，鼾声震天。
“妖潮来临后的第一波攻势，不算难顶。”
“大部分都是受不了妖潮的刺激，发疯的妖族。”
“只不过它们的战斗力在妖潮的加持下，会暴涨许多，关键是生命力会得到极大的加强。”
“就算你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妖族都能继续存活好几分钟。”
“我们伤亡的，基本都是没经历过妖潮的新兵。”
“不过有了昨夜的教训，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成长起来的。”
林渊平静的说着，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似乎那些战死的士兵，都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而已。
作为指挥官，他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局势，都必须保持冷静。
甚至是冷血。
陆长生无声的吸了一口气，刺鼻的气味已经让他有些麻痹，几乎闻不到血腥的气味了，“战争的事，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的。”
“我在想的是...要不要直接杀进酆都城，找到降临者，然后把他给宰了。”
“既然深渊之主的数量不足，无量真神未必能以【半神】位格完成降临。”
林渊轻轻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陆老板，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你在耀光城斩杀李俊昌的事，是瞒不住妖族的。”
“妖族既然知道了，你具备和【半神】抗衡的力量，那么他们就一定做好了应对的手段。”
“否则由利乌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开启妖潮。”
“在妖潮的底牌暴露之前，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观望。”
陆长生并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他想了许多方式，都只能和无量真神有关。
他想不到，除了那个深渊里的怪物，妖族之中，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陆长生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的纠结。
他经历是战争，而不是个人的厮杀，没必要逞凶斗狠。他的目的不是争一时之长短，而是整场战斗的胜利。
妖潮毕竟只有七天，如果可以互相对峙，拖过七天。
失去了降临者的加持，妖族只有死路一条。
他等的起。
“你打算让我在妖潮期间，都守在黎明城吗？”陆长生顺着林渊的思路问道。
“我的策略，是王对王，兵对兵。”林渊微微颔首，解释道，“陆老板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降临者出现的时候，把他拖住。”
“当然了，最佳的情况下，当然是可以就地斩杀。”
“如果实在无法做到，我还想请陆老板你答应我一件事。”
林渊停下了话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陆长生。
“你说。”陆长生淡淡开口道。
“如果陆老板你真的不敌无量真神，请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就算人族所有主力大军全部留下来为你断后，你也绝对要保住自身的性命。”
“只有你活着，人族才有希望。”
林渊异常严肃的说道。
陆长生没想到林渊居然还没开打，就想好了退路，有些诧异的问道，“连你也留下给我断后？”
“我是斩妖司首席，人族联军总指挥，自该如此。”林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
陆长生一下子沉默了。
算计妖族，算计人族，就连自己也在算计之中。
这个林渊啊...
还真是冷酷啊。
陆长生看着林渊平静的表情，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我不会输的。”陆长生将视线从林渊的身上挪开，再次看向了酆都城的方向，平静的说道。
林渊下意识的想要提醒一下对方，在战场之上，绝对不能轻敌。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林渊的视野中，陆长生清秀的五官上，似乎有一层迷雾笼罩，神色平淡。
仿佛置身于世外，处于另一个位面，俯瞰苍生。
有那么一瞬间，林渊突兀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
恐怕就是这般模样吧？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应对妖潮？”陆长生的声音，将林渊从思绪中拉回。
林渊不是第一次面对妖潮了，他清了清嗓子，按照总结下来的经验，解释道，“妖潮降临的第一天，是不会发生什么大规模战斗的。”
“妖族本身也需要适应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
“就算要发起大规模的行动，也要等到明天了。”
“随后的每一天，妖族的力量都会变强几分，直到第七天，达到顶点。”
“以由利乌的指挥习惯，除去第一天的整顿，他会在前四天发动试探性进攻，从第五天开始，才是总攻。”
“根据妖潮降临之前的情报看来，妖族大军要完成全部集结，也差不多要在第五天才能完成。”
陆长生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口中轻声的呢喃道。
“七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