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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

圣上已经在江寅的伺候下收拾妥当了。

他坐在屏风后的圈椅上,神色晦暗难明。

目光紧紧盯在那扇九龙宝座屏风上。

江寅知道,陛下不是在看屏风,而是看那屏风后龙榻上的人。

他刚刚找了两位宫女进去伺候纪宝林。

总不能让其一直在里头躺着,也不知个什么情况。

两名宫女都是御前伺候的,最是稳重。

可她们掀起床帏进去的那一刹那,竟是都没忍住发出了轻轻一声惊呼。

尽管很快便咽了回去,但江寅也不由更为心惊。

这龙榻上的纪宝林,究竟是怎么了?

正在江寅惴惴不安之时,程让终于带着御医姗姗来迟了。

自从太医署的高御医意外落水身亡后,他的位置便被一位新晋提拔上来的成御医给替代了。

而成御医更年轻,也更懂得揣摩上意,如今已经是陛下最为信任的御医了。

故而今日应召前来的,也是他。

“拜见陛下,陛下……”

还没等成御医行完礼,圣上直接一摆手。

“去给纪宝林瞧瞧。”

而后,成御医便在程让的陪同下,一同进去了。

隔着一层帷帐,宫婢小心翼翼将纪容卿的手拿了出来,成御医从医箱中取出锦帕搭在了皓腕之上,搭起了脉象。

结果,越搭脉,他的脸色越加难看。

加上从纪容卿身上一直持续传来的那股子淡淡香气,他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这……

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设计?

这两样东西居然撞在了一起?

这么猛的助兴药物用上,不出事才怪!

明明这纪宝林还有着身孕。

唉。

想到刚刚程让大人说的话,成御医只觉自己也是难做得很。

这陛下在孝期宠幸了纪宝林,还让其有了身孕,如今闹出这一桩荒唐事,自然是要封口。

自己不管诊出的脉象如何,面上都得装作不知道身孕。

也多亏了程让大人的提醒。

不然,自己这下可就糟了,若是点明了这身孕,自己的前程怕也就到头了。

一旁的程让则是不错眼盯着成御医,生怕他说一句不该说的。

此刻,他的内心被惊慌和愤怒所填满。

他怎么也没想到,永安王居然如此卑鄙无耻。

利用纪主子在冷宫里孤苦无依的心情,强行占有了她,还让她怀上了这个孩子。

他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了,纪主子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最关键的是,自己如今也被扯进去了。

不论是为了纪主子的命,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这身孕都必须瞒下来。

起身的时候,成御医微不可察地对程让摆了摆手。

程让瞬间明白了。

那个孩子没了。

他心里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这孩子没了,那个巨大的风险便没了。

可纪主子醒来后,会如何伤心呢?

永安王是个畜生,可在纪主子眼中,那个孩子必然也是她的心头至宝吧?

否则,她怎会为了那个孩子生出了出冷宫的心思。

将成御医带到了圣上面前,程让站于一旁,面上是努力收敛后的平静。

“回陛下,纪宝林此次用的大猛之药,药性太过燥烈,有些伤了本里,需得仔细调养一段时间。小臣刚刚为其施过针,大抵半个时辰左右便能苏醒。”

“大猛之药?”

圣上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他想到自己见到纪容卿之后那心头难耐的燥热,想到进了内殿后自己的迫不及待,更想到那一床榻的鲜血,以及自己直到此刻还闷痛难当的胸口。

纪容卿,给自己用药了?!

缓缓伸出手,圣上的表情阴晦难辨。

“你来,给朕诊脉。”

圣上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所有人的关注点也都放在了受伤颇重的纪容卿身上。

但如今,伴随成御医这一句话,整个内殿瞬间寂静了下来,就连一根银针掉落地上怕都是能听得分明。

圣上,被下药了?!

江寅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焦急。

而程让,则是瞬间慌了!

纪主子给陛下用药了?

还是永安王弄的?

自己用的迷魂之药会不会被查出来?

种种担忧如同一座大山,压得程让几乎连喘气都有些费力。

成御医跪在那里给圣上诊脉,可越诊,他额头上的汗就越多。

我的天爷啊!

他在心中怒吼。

今日自己就不该当这个夜值,怎么这么大的劫难都让自己捧上了。

圣上的,圣上的脉象,这……

看着御医这副模样,圣上自然明白,自己的身子似乎也出了什么问题。

“说。”

他的语气阴沉,俨然已经动怒了。

成御医收回了诊脉的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一旁伺候的一圈人,他最终只能颤声道,“陛,陛下,还请让伺候的人先行下去吧。”

这话,给他一千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伺候的人面说啊。

说了,怕是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都要不保了。

圣上一挥手,一应伺候的人立刻乖顺退了出去,程让和江寅对视一眼,也缓缓退了下去。

“现在总能说了吧。”

圣上阴沉的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御医。

他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回,回陛下,您是用了樟华木,这是一种迷幻之药,燃之会令人精神恍惚,但对身体并无什么坏处,甚至有助眠之效。小臣刚刚把脉,您的身体内还有残余,应是今日沾染上的。这药原本没什么问题,不过睡一晚便无碍了,可纪宝林今日应当是用了玉华醒醉香,这香也无毒,但和樟华木相混,便会成为极烈的动情之物,且会对身子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不可逆转?

圣上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闷痛地厉害。

“是什么影响?”

他的意识仿若脱离了身体一般,近乎木然地问道。

“陛下,陛下您日后,或许于子嗣上,缘分浅薄了。”

终于说出来了!

成御医绝望地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冰冷的金砖之上,只觉自己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自己当初就不该从医,从医了也不该进太医署,进了太医署也不该做什么御医。

如今,果然把命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