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并不算难。
毕竟,玄戈的身份摆在那里,且他自己本身的武功便是放眼大雍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对他下手。
最关键的是,他如果真的是为旁人所害,最是睚眦必报的太平司怎会对此事讳莫如深?
就算晋赟成为了大阁领之后,对于当年之事也是一无所知。
可见事情的保密程度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
圣上为何要对自己的心腹下手?
培养一个大阁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接手太平司之后也是费了许多心力,花了一两年的功夫才将太平司上下慑服。
“为什么?”
晋赟的确不解。
之前太平司内有过流言,说前任大阁领是因为叛国而被秘密处决,但晋赟十分干脆利落地处置了这些流言。
他从来不信这些话。
玄戈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等了这么多年,他要玄戈亲口给他一个答案。
“因为知道了太多秘密。”
玄戈避开了晋赟的眼神,低声道。
“我不信。”
太平司里处置的全都是机密案件,怕是这天下秘密最多的地方。
若圣上因为这般的秘密处置人,那太平司早就不复存在了。
除非,他知道的秘密事关陛下……
“因为他知晓了先帝薨逝的真相。而这,牵扯到了父皇,自然便被处置了。”
晋赟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晋赟愣在原地,眼底不可察觉地闪过一丝惊愕,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经是惊涛骇起。
就连玄戈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宣明曜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竟然半点儿顾忌也无。
“这世上,秘密也是分等级的。普通的秘密,知晓再多都没关系。可有些秘密,哪怕只是沾染上了半分,都是要命的。”
宣明曜轻笑一声。
玄戈可真是个大惊喜。
他给自己的这份礼物,彻底击碎了父皇在自己心目中本就算不得多么伟岸的影子。
也让自己回宫之后的筹谋和算计,都开始越发狠辣和决绝。
有些事,当年他做得,为何如今自己就做不得。
一脉相承,自己是他的骨血,想要登上那个位子,有些狠辣和果决,自己也应当跟父皇好好学一学。
晋赟闻言缓缓转过头看向宣明曜。
“景王殿下,有些话不可乱说。”
先帝是病逝,死之前是当着众臣的面传位给了圣上。
当今圣上承继大统的过程,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全无半点儿可指摘之处。
他有何理由要加害先帝?
可是,晋赟也必须承认,他的心并未像说出的言语这般坚定。
景王是圣上的女儿,大雍帝姬,她有何理由在这种事上说谎?
况且,这种话,从说出口的那一刻,无论真假,都是不赦之罪加身。
她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策反自己?
并非妄自菲薄,但晋赟的确不觉得自己有如此价值。
“不可乱说,不代表不是真相。”
宣明曜懒懒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玄大阁领,不如你亲自来说吧。”
到底是怎么样的往事和秘密,能够让太平司当年精锐尽出追杀曾经的大阁领,更逼得玄戈差点儿葬身在了两江的浊浊江水之中。
若不是傅家父子相救,这世上早就没了玄戈这个人。
玄戈自嘲地笑了笑,眉宇间都带上了一丝苦涩。
他坐在了桌旁,拎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而后,一饮而尽。
有些话,如今说起,也仍会有挥之不去的凄楚和窒息之感。
“景王殿下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因为知晓了关于先帝薨逝的一些真相,所以被陛下下令灭口。”
酒水入喉的辛辣和苦涩,让玄戈那原本喑哑的嗓音更多了几分坚定。
“当年,我奉命前往两江执行任务,因着任务复杂,所以共计带了二十八位隐锋使。结果,直到到了宛陵那一日我才知晓,这二十八位隐锋使所接到的任务和我根本不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不计代价,将我斩杀于两江。圣上,对我下了绝杀令。”
隐锋使是太平司内负责刺杀的特殊人员,各个武功高强且手段狠辣,整个太平司上下,不过六十四位隐锋使,每个都是花了无数重金和心血才培养出来的。
二十八位隐锋使,除去在外执行任务的那些人和必须镇守皇帝的部分,几乎是太平司当下能够动用的最大人数。
那些隐锋使,也都是玄戈一手调教出来的。
他们从玄戈手上习得的武功和杀招,如今,尽数都招架在了玄戈身上。
绝杀令,太平司内的最高任务级别,不死不休,倾巢出动,不计代价。
“太平司内没有你当年执行任务的记档,不过,那一年的确有十六位隐锋使因着任务折损,但并非是在两江,也并非是同时折损。”
晋赟的眼神暗了暗。
是有人故意隐瞒这件事。
身为大阁领,本就极少有需要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便是有,司内也一定会有记档,包括那段时间太平司内的事务由谁代管。
可玄戈的任务,没有任何记档。
甚至,当时自己也在太平司内。
他明明记得,那段时间玄戈也是有在太平司内出现的,不过只是和有限几个人交代任务,自己并未和他说过话。
想到这里,晋赟猛地抬头望向玄戈刚刚随手扔在地上的那些易容之物。
他当年见到的,根本不是玄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