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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的人,身上都有几分算计的精明之感。我这人最不耐烦和他们打交道。偏偏常侍郎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他嘴上不饶人,我自然手上不能轻饶了他,成全了表妹,倒是意外之喜了。”

常侍郎这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官员。

他是凌砚的亲信,当年凌砚初掌户部,便是他从旁协助才让凌砚快速将整个户部拿捏住了。

这些年来,凌砚对其一直十分信任。

也可以说,常侍郎如今便是凌砚以外真真正正的户部第二人。

如今,傅遥光要进户部查账,偏偏这么巧,常侍郎就受了伤在家养病,虽说户部上下官员无数,少了一个人似乎并不会对户部的日常事务造成什么影响。

但对于凌砚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有些秘密,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的。

户部官员再多,凌砚有时候真正信任并用得上的,也就那几个。

纪晟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他虽言语间说是无意,但宣明曜几乎已经能够笃定,他是有心的。

他是故意对常侍郎下的手。

不想再和纪晟在这里玩什么试探戏码弯来绕去,宣明曜也直接开门见山了。

“本王让人去查过常金山,他回府后一直安心养伤,户部诸事竟是一概不理,便是凌砚亲自上门探望,他的态度也十分微妙。这就有意思了,难道人挨了一顿毒打,竟是能够变这么多吗?连昔日所效忠的上峰,也顷刻间要翻脸了?”

这肯定是不对劲的。

宣明曜当即便能够断定,纪晟跟常金山说了些什么,才能让常金山在受了断腿这种委屈后都半个字不敢多说,甚至于摆出一副要和凌砚割席的态度。

纪晟这个人,宣明曜到如今都没摸透。

他对外表现出的每一面,似乎都蒙了一层纱。

那些,只是他想让旁人以为的模样,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

就比如他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样子,宣明曜也从不觉得,他真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哥。

他的举止从不轻佻,言语间虽然有调笑,但只要自己微微皱眉,他便立刻会重新把控自己言语间的尺度。

虽然在外名声算不得好,好似总是得罪人的模样,但几乎每个和他共事的同僚对其印象也算不得差。

便是常珣,虽然在两江之时因着纪晟的豪奢做派对其初始印象极差,但在纪晟被罢官之后,也曾私下和宣明曜叹息过,说他觉得纪晟有些可惜了。

“那小子聪明得很,若真肯将聪明劲儿用在仕途上,前途无量。”

纪晟这个人,便如天上浮云,你以为自己掌握了他的模样,可不过一阵风袭来,或是眨个眼的功夫,他可能就已经变换了一副新的模样。

听完宣明曜的话,纪晟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脸。

只是——

他轻轻拨弄了两下面前的古琴,低声问道。

“殿下,您将同晋大阁领见面的地点选在了长月楼,可有做好万一没谈拢的准备吗?”

虽然同晋赟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自己的地盘上,但说实话,对于宣明曜的后手,纪晟是一点儿也没把握。

她似乎,就只是单纯选择了一个地点而已,仿若根本没有什么深层含义,更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打算。

“有。”

宣明曜自然不会真的就这么毫无防备来和晋赟见面。

晋赟的身份太特殊了,他甚至可以说是目前父皇身边的第一心腹。

这样一个人,即便拿捏着他情感上的软肋,也是不能放松警惕的。

否则,极容易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屋里的降香木,里头多加了些东西,”

宣明曜没说得太清楚,但她想,纪晟应该懂得了。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从张聘手中得的,西南部族的东西,隐秘又好用。

蛊,这种东西宣明曜也是在宛陵才第一次见到了实物,周绮安更是对这种只在医书记载上的神秘之物起了莫大的兴趣。

养蛊制蛊自然是门需要潜心钻研的活儿,且其中有不少是边陲秘族不外传的绝技,周绮安便是在医道上再天纵奇才,一时半会也是弄不出新的蛊虫。

但张聘可是给周绮安留了不少可研究的东西,庞慈谙和张玘身上的蛊虫,从太守府张聘书房也搜罗出了不少相关的东西。

这些时日,周绮安一直在专心钻研此物。

她以子母蛊的存在为基础,研发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其中,就包括今日用在降香木上的东西。

用周绮安的话说,这便是单一用途版的子母蛊。

不同于张聘手中子母蛊可操纵监察生死的多种用途,周绮安研究出的这东西,只能操控死。

香燃烧殆尽,里头的毒虫也慢慢苏醒,如烟雾一般的虫子,随着呼吸便能进入人的身体内。

此为子蛊。

而后,以人血为食,在体内快速蛰伏、生长。

若是母蛊死去,子蛊的寄体便会面临体内子蛊自爆所带来的伤害,内脏俱裂,药石罔顾。

宣明曜和屋内的侍从都已经提前服了药,自然可以规避开。

这不是毒,所以便是警惕心极高的晋赟也发现不了。

从他踏进门并嗅闻到香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进网了。

所以,今日的见面,只有两个结果。

晋赟的态度松动,那自然是符合宣明曜的设想,一切便有了继续往下推进的可能。

玄戈的出现不够打动晋赟,他的忠心占据了上风,那么,便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踏出长月楼之后,不用等他进宫见到父皇,母蛊便会死去,进而牵连晋赟体内的子蛊。

至于太平司的大阁领陨落会引起怎样的风波,那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左右,这长月楼幕后的主人也不是自己。

该解释的,该头疼的,也不是自己。

宣明曜轻叹一口气。

感情是一回事,手段是另一回事。

她可以去赌晋赟心中玄戈和汪芙月的重量,但她绝不会将所有可能都压在这一件事上。

若赌输了,她也得有万全之策,不是吗?

纪晟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情。

“果然,我没猜错。”

什么?

一丝疑惑爬上宣明曜的心头。

他猜了什么?

“殿下,你果然才是真正的帝星。”

纪晟直接扔下了一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