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龙拿出刺客的短剑,让司马朗辨认。从司马朗的反应可以断定,想知道刺客的身份应该不难。
一番交谈之后,司马朗告辞。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敢碰一下那把短剑。
完颜寿和曹宁见司马朗走了,来到陆文龙身边。
完颜寿问道:“三弟,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陆文龙说道:“我只是叮嘱司马将军好生护卫,他已经决定明日亲自率兵护送我们前往夏京。”
完颜寿一听,说道:“如此甚好,太师也言此地不可久留,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再蹦出个刺客,该如何是好!”完颜寿从不畏惧明刀明枪,可刺客手段防不胜防,今夜若不是陆文龙出手相救,只怕完颜宗干如今已经没什么热乎气了。
曹宁也点了点头,说道:“这刺客能在三弟手中逃脱,看来也非等闲之辈,我等要多加小心啊!”
陆文龙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不禁一笑。
“三弟何故发笑?”曹宁问道。
“没什么,大哥二哥在这院中守候,小弟去周围巡视一番。”陆文龙岔开话题,转身出了院门。
这紫霞宫虽然气派非凡,规模宏大,但平日里只有一些宫人看护打扫,金国使团到来,司马朗特意挑选数百精兵于宫中戒备。今晚被刺客一闹,司马朗不敢怠慢,又增调守城士兵进驻紫霞宫。此刻宫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陆文龙四周转了转,料定不会再出闪失,也就放心了。来到无人处,陆文龙从怀中取出刺客的那把短剑,拿在手中,仔细观瞧。
这一看,陆文龙立时被吸引了,短剑的剑身长约一尺半,工艺精美绝伦,在剑身的底部刻着“猿灵”二字,剑光闪闪,寒气逼人,剑柄上镶嵌宝石,确是一把好剑。猿,乃是古羌族人的图腾,而羌族是西夏党项人的祖先,使用以祖先图腾命名的宝剑,看来这个刺客来头不小。
陆文龙想着如此宝物必有出处,看剑柄上的装饰,可以判断此剑应出自西夏皇族之手,这个女刺客到底是何许人?
今晚的行刺,说明在西夏朝中的两派势力对待金夏关系的态度上截然相反,且这两股势力都很强大。这刺客莫非是平西大将军任得敬的人?陆文龙心想,任得敬虽然位高权重,却并非西夏皇室血统,而在西夏,只有真正的皇族血脉才有资格佩戴或使用以猿为图案的物品。难道在皇室之中,已有人倒戈相向,投靠了任得敬?看来只有到了夏京,才能解开心中的谜团。
联合西夏,对于当下的金国至关重要,只有这样才能最好的巩固后方,一旦促成金夏联盟,金国便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对付南宋上。眼下,金国把大部分兵马都放在南边战线上与宋对峙,西部相对空虚,这就是为什么西夏逐步扩张,而金熙宗不但没有派兵还击,还要派完颜宗干出使和谈的原因。
如今天下大势,金、夏、南宋三国并立,金虽最强却也不想同时面对两个敌人。倘若西夏趁机大举进攻,金国必是首尾难顾,如果西夏与宋联合,前后夹击,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陆文龙这次随队出使,受师父普风的指点,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联合西夏,最好的结果是让西夏臣服于大金,世代朝贡、不敢侵扰,这也是熙宗的愿望,只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陆文龙抬头望向挂在夜空的那轮明月,伸出右手来,此时他的手上似乎还保留着那阵阵的酥软感觉。陆文龙回忆着那刺客的眼神、动作、言语,还有她眉心的那一点红印,想象着她的模样和身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刺客究竟是什么人,陆文龙一时间难以参透,回想方才完颜宗干遇刺的一幕,陆文龙也有些后怕,若是刺客真的得了手,他们几人都罪责难逃,而金夏两国也势必更加敌对,甚至极有可能再起战事。
想到这,陆文龙长出了一口气,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猿灵剑,不禁感叹:“看来这西夏之行布满荆棘啊!”
次日一早,司马朗点精兵两千护送完颜宗干等人上路,有了西夏兵马的护送,出使仪仗一路畅通无阻。这天终于来到了西夏都城,夏京兴庆府。
但见兴庆府城墙高大坚固,护城河阔宽十余丈,一看便知是一座难以攻破的堡垒。
不过,今天的兴庆府为了迎接大金国使节,吊桥低垂,城门大开,锣鼓喧天,礼炮齐鸣。
一名少年站在城门前,只见他中等身材,只有十六七岁的年龄,脸上却透露出同龄人少有的稳重和老练,浓眉凤眼,鼻梁高耸,长得一表人材。
一众西夏文武立于少年身后,司马朗见状,急忙下马,一路小跑的来到这名少年的身前,一躬到地。
那少年准他起身,司马朗起身后对少年耳语了几句,那少年点了点头,示意司马朗退下。
见出使依仗到来,那少年正了正衣襟,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此时,完颜宗干也已下了马车,陆文龙等人也都纷纷下马。
少年来到跟前,对完颜宗干深施一礼,说道:“晚辈大夏太子李仁孝,携领朝中文武恭迎金国使节。”
迎接场面如此隆重,完颜宗干多多少少有些出乎意料,见李仁孝上前见礼,他连忙回礼道:“蒙太子殿下亲自迎接,完颜宗干受宠若惊。”
李仁孝道:“夏金两国既是盟友,太师即为上宾,晚辈只怕招呼不周。”
完颜宗干何等机敏,一下子便听出了李仁孝话中的含义,不免一皱眉。
西夏一直臣服于辽,金灭辽之后,西夏转而臣服于金,由于金国把战争中心转移到攻宋上,主要兵马皆对峙于南线,再加上北方的游牧部落的牵制,兵力有些空虚。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金国已无力再发动针对西夏的战争。
而西夏虽然表面臣服于金,但却不断向东扩张,有时甚至派小股部队骚扰金国州府,抢夺钱粮。
刚刚李仁孝自称“大夏”,又直呼“金国”,并且故意把两国说成是盟友,还将夏排在金的前面,证明此人要么是有心试探,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其实,这一路上,完颜宗干与陆文龙多次谈到那夜行刺之事,最终他们达成了共识:刺客是大将军任得敬派来的人,而不是太子李仁孝的人。可今日一见面,李仁孝的这番话令完颜宗干有些不解,不觉暗道:听闻西夏太子李仁孝在对金问题上是主张联金的,为何却有方才一说呢?难道这李仁孝另有他想?莫非那行刺之人与他有关?若是太子和大将军都主张抗金,那该如何是好?
此时,纵是完颜宗干这般老谋深算之人,也不免对这一次的西夏之行能否如愿产生了疑问。不过完颜宗干城府极深,内心的想法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只是看了一眼李仁孝,而后淡淡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李仁孝没有从完颜宗干的表情上读出任何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也是感叹完颜宗干的老辣。李仁孝也知道金国朝中对夏的态度也不统一,以粘罕为首的很多人主张对夏用武。而完颜宗干能够亲自出使西夏,足见他应该是主和派的,这至少说明金国皇帝也不想与夏再起兵戈。
李仁孝也不再多言,引完颜宗干和陆文龙、完颜寿、完颜亮、完颜雍、曹宁等人来到城门前,向众人简单介绍了在列的西夏文武官员,大将军任得敬并没有出现在欢迎队伍中,这一点倒是意料之中。
李仁孝表面上说了几句客套话,可这话里话外却是饱含深意。其实,李仁孝是坚决支持金夏结盟的,他主张以稳为主,以民为根,不愿强起战争,致使百姓罹难。
前日,司马朗已经将紫霞宫发生的一切书信报与他知晓,李仁孝也不禁心有余悸。起初他也以为刺客是任得敬派去的,可当信中写到刺客拿的可能是猿灵剑之后是大惊失色。心中既恼火又庆幸,气她不听人言,一意孤行,险些坏了国家大事,好在行刺失败,自己也成功脱身,李仁孝暗叹:只怪平日里太宠着她了。
见到完颜宗干后,李仁孝绝口不提行刺的事,也是不想完颜宗干揪住此事不放,非要追查刺客的身份,可就不好办了。
李仁孝虽然年少,却城府很深,他本想有意试探完颜宗干此行的诚意,可是完颜宗干老谋深算,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之所以言语间有意抬高西夏,也是不想让金人看低,毕竟多少年来,西夏一直依附于他国,这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未来君主而言,的确有失尊严。西夏与金国结成盟友,互不侵犯,也是最好。可是,金乃是虎狼之邦,当年也曾与宋结盟,后来还是撕毁盟书,挥师灭宋。李仁孝不想大夏重蹈覆辙,为了自己的国家,他情愿付出一切。
李仁孝是个忧国忧民的储君,他重视文化,尊崇儒学,立誓要让大夏百姓远离战火,过上好日子。他想成为像父亲那样有作为的一代仁君,甚至他想超越父亲,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