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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龙关,帅帐。

师吞齐身穿件雪白貂皮大袄,厚且重,毛茸茸的。

胸膛依旧敞着,露出内里白皙健硕体魄。

大帅左臂横撑案台之上,坐得笔直。

右手拈着封信,漫不经心读着。

信,是项曦写来的,说是想投靠北虏,并愿意献上【夜梵宗】的所有传承,与秘境入口建造之法。

只求一点,新建的叶梵宗,依旧让他做宗主。

这些,自然需要师吞齐替他做引荐,然后面见北国天子之后,才能有结果。

这,也不是项曦写给师吞齐的第一封信了。

于逃往北境的过程中,他分别写了好几封,内容都大同小异。

不同之处,便是暗戳戳向师吞齐表忠心,表明自己即便加入了北国,也永远是师大帅派系之人,愿意做北国天子的狗,更愿意做师大帅的狗一类云云。

有一个法躯武者来投,还是带着直指神话大道传承的武者,连秘境入口布阵图都带着。

这对师吞齐而言,自然是好事。

可师大帅近期的心情,却实在不太好,乃至非常糟糕。

因为,与北虏关系一直不错的真树族,估计要完了。

根据这次的情况看来,此事真不是开玩笑的。

由大齐斩出的惊天动地两剑,直接将真树此次花了大气力组建的远征军给废了。

时隔多年,一直软弱腐朽,对外毫无尊严的大齐,凭着这两剑,唤醒了北虏某些已然有些模糊的记忆。

让他们想起了很多年前,中原那个曾经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王朝,是怎么欺负自己的。

又是怎么长驱直入,横穿冰原,洗马寒蛟江畔,兵临皇都城下,差点就将北虏灭掉的。

那时,北国天子向大齐称臣称弟,亲自前往大齐北征军营地,替大齐当时国帅亲自斟酒。

这等屈辱之事,已然千余年没人提起过了。

可这次,大齐的那两剑,虽未斩在北虏身上,却帮他们恢复了一些记忆。

也让北国心中,生出了不愿承认的忌惮。

有句话,无论放在哪,都是正确的。

尊严,只在剑锋之下;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大齐展现出来的战力,虽明眼人都知绝非常规手段,代价必然极大,可威慑却是形成了。

这,便令得北虏已然计划南征的决定,出现了犹豫。

而古匈奴的强大,也着实出乎了北虏的意料。

那个草原之上,看似低调,一直不曾主动向真树挑过事,出现摩擦也只是被动防守的游牧民族。

这次爆发出的战力与底蕴,竟似乎比真树都要强悍、深厚。

这里面,怎么看,都藏着古怪。

一个人不声不响,然后因为某些际遇或是低调修行,继而崛起,猛不丁爆发出远超想象的实力,惊艳所有人。

这有可能。

可这事,若换在一个大型势力或是国家身上,便的确显得诡异。

而相较于古匈奴出人意料的强大。

真树的孱弱,也同样令人感到意外。

这个强大的,盘踞正北已久,曾经差点一统草原的超级帝国,竟腐朽到了这般程度。

主力军被废,又遭古匈奴疯狂反扑,竟连多撑一会都做不到。

开始了不可逆的节节败退,显出不堪一击之相。

如今,国都已然沦陷,新晋的大汗,在残余势力护持下,已然开始朝着更北方的神秘之地逃亡。

如今,草原之上虽然依旧战火不熄,却都是由真树族残余势力组织的。

古匈奴一时也吃不下那么多领土、城池。

虽然攻势暂缓,可真树的情况,却已然很明显。

即便不被灭国,也注定失去草原霸主的地位了。

……

大齐展现出了令人忌惮的余威。

北虏相约伐齐的盟友真树却完了。

而古匈奴这个强大到令人意外的新晋草原霸主,却是大齐的同盟,相约互助攻防。

如此一来,北虏南下的计划,便被无限期延后了。

这对一心想着伐齐,将虞家之人杀光的师吞齐而言,可不就是顶坏的消息?

他气啊!

偏又知道,现在这情况,的确也不适合动兵了,只能等待下一个机会。

可这糟糕心情引发的郁闷情绪,亦使得师大帅越发不正常了。

自言自语频率骤增,脾气也愈加古怪,惹得属下不敢靠近。

可有些事,是做手下的想不靠近,就能不靠近的么?

此刻的师吞齐,看完了手中啰里吧嗦,说来说去还是在舔自己,舔北国的,来自项曦的书信。

他表情瞧不出喜乐。

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大帐中央一尊炭炉旁。

很奇怪,师大帅大冬天穿得轻薄,主打一个性感透明。

如今盛夏,北虏虽也说不上炎热,他却穿着厚袄,帐内也燃着铜炉,炭火不熄。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不走寻常路……

将手中书信,触于炉火之上,信纸燃起一团焰花,又自卷曲,化为灰烬,零星纷飞。

师大帅也自轻笑:

“这项曦,该是来北境好久了,却一直东躲西藏,耍把戏,捉迷藏似的。”

“既不去修罗宗转转,也不来霜龙关寻我,就保持着隔段时间寄封信来的节奏。”

手中信笺彻底化为灰烬,师吞齐便也将披散的长发轻轻一捋,显出糅杂男子利落与女子妩媚的怪异感觉。

“这些中原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说,愿意做你的狗!却东躲西藏,哪有半点做狗的觉悟?!”

“他们说会对你忠心,却永远只挂在嘴上,心里却打着其他思量,诡谲险恶!”

“他们啊,说的话从来都不会算数!即便有天道制约,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去违背,然后背地里捅你一刀!”

师吞齐越说,声音便越大。

他看向帐内,前来给自己汇报消息,正瑟瑟发抖的亲信下属,妩媚一笑。

仿佛要寻求认同感一般,认真又渴望的问道:

“祭蛮!你说!中原人是不是都坏的很!他们都该死!该死的一个都不剩!”

“你说!你说那项曦是不是也该死!做了真树的狗,又想着来做我北国的狗,这等不忠不义之人,是不是该凌迟了!剁碎了!风干了!拿去喂妖兽!”

“啊!”师吞齐语调越来越快,逐渐化为呻吟:“我……我想把他剁了!去喂狗啊!!我……啊!我想啊!!”

祭蛮:……

作为师吞齐的心腹嫡系,他了解自己的大帅。

师大帅,有三个特点:疯癫,憎恨大齐,以及极端的忠诚。

那极端的忠诚,表现在他憎恨一切叛徒,无论是背叛北国的,还是背叛大齐的。

按说,敌人的敌人,就该是朋友。

故而,这与他憎恨大齐那一点,有些矛盾。

却又因为他的癫狂,而显得无比合理。

身形高大却肤色白皙的祭蛮,不接师吞齐的话。

项曦,北国是肯定会接受其投奔的,他知道,师吞齐现在不过是在犯病而已。

也估摸着,项曦可能就是因为听说过师吞齐的情况,才明明到了北境,甚至可能已然到了北国,却一直没有来霜龙关,面见大帅。

“啊!这样!”师吞齐得不到祭蛮的回答,也不生气,笑的越发灿烂:

“祭蛮,你替本帅给那项曦回一封信,就寄到约好的地址!

你告诉他,本帅还给他一个月时间,再不来霜龙关,本帅之前答应过他的东西,可就不算数了!”

“属下领命!”祭蛮等的就是这句话,得了吩咐就准备去办。

可不想在师吞齐身边多待。

可还不曾挪步,却又被叫住。

“诶!别急啊!

别急!本帅的话还没问完!”

师吞齐回到座位,回眸朝着祭蛮一笑:

“修罗宗制药的渠道,找到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