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电话那头老李部长的声调突兀的有些高涨。
这让杨老书纪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在他几十年的印象里,老李大哥可是个暴脾气,莫不是也被张宏城给气到了?
“莫啥,就是宏城同志可能年纪还是轻了些,有些腼腆,也是我这个老头子没有及时拉住他,这娃也太实诚了些,不是啥坏事啊。”
老李部长那边的音调高了三分。
“是不是这小子那时一脸憨厚样,让旁人都认为他宁愿吃亏也要成全旁人?”
“对了,就是看着傻得让人有些难过心疼和不忍的那种......。”
杨槐生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的肠子有点发青。
“诶?老李大哥,原来你知道你的老部下有这个毛病!你咋不早点给我言语一声哩?”
“你看现在这事,哎呀,我说......。”
“你说个屁!”
老李部长的声音又高了一分。
“那就对了!你尽管让那小子去弄,就是有一条,你要管住他......。”
“管住他啥?不让他太傻?”
“他傻?嘿嘿嘿嘿,”李部长笑着叹气,“你要管着他,让他不要把人坑得太狠,赚些便宜就可以了,不要再玩他那套把戏!”
“我说老李大哥,我咋越来越听不懂了哩,啥把戏?”
李部长幽幽的:“不要把人卖了还帮他数钱说谢谢!”
“我越来越迷糊了,现在可是俺们县里出钱出人帮好几个县修路!他借来的钱俺虽然是没打算还,但也不是这么用的......。”
电话那头的老李顿了顿,一阵打开瓶盖数药丸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喝水声。
“咕隆咕隆,咳,你也别问我!我特么也不想猜,费药!”
吧唧,电话被挂了。
老杨书纪看着手里的话筒陷入了沉思。
——俺是该继续支持这娃哩,还是该......继续支持哩?
对于出钱出人在农闲期间帮友邻几个县修路抵债的事,除了杨老书纪谨慎的表示有限的支持外,包括周副书纪、耿副县在内都表示了明确的反对,至于金逢春则选择了弃权。
所以决定性的一票属于人在鹏城的廖副县。
“我支持张县,”电话里廖副县的声音充满了感慨,“有些事可能我们看不懂,但我在这边可听了他的传说满耳朵。”
“甭管一开始有多离奇,但结果就没他吃亏的。”
“所以我啊,这次盲选支持他了。”
3:2,张宏城的提议得以通过。
随后在修路的预算上,周副书纪红着脸一路否决,终于将张宏城要求的预算控制在了五十万之内。
会后周副书纪不太理解的找上了老杨书纪,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老杨幽幽的说。
“你别说了,那小子滑头的厉害,之前聊预算的时候我没出声,你知道他会前给我报的多少?”
“多少?”
“正好五十万......。”
哦,原来那小子不傻......,诶,不对啊,那他怎么一开始非要八十二万预算?!
我去,这小子很会演啊!
h县四个乡(不叫公社了)这回农闲一共动用了六千人出工,浩浩荡荡的扛着工具开往邻县。
隔壁黄县一看,哟,玩真的?!
那......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
县里紧急开会,不能让h县把风格全发扬了——立即组织人员给h县的施工队提供后勤支援。
——材料和后勤我们县里出了,你们h县就出人好了!
不过几天之后,黄县又变得有些郁闷起来。
因为h县的建设大军直接开往了他们d县的西北角,大张旗鼓的伐树整路填土(修的是土路)。
可问题是,他们d县的主要交通网络在南边啊!
那片丘陵地带修路有什么用?
把几个山间村镇的道路连起来......。
对于d县的帮助略胜于无。
他开始心疼自己提供的物资了。
可人家确实是在帮自己县修路没错,他们班子可是在上级面前拍过胸脯的,这个时候停止供应就有些说不过去。
“算了,其实他们这样也没大错,”一位副县劝慰黄县,“与咱们几个县的中心都在南边不同,他们县城位于北边,距离我们的西北角比较近。”
到了十月底,h县的修路大军分成了好几股,分别前往了要还债的L县和c县。
还是就近在人家的人烟稀少的北边修。
而且大家发现分成了好些个分支的修路队伍,似乎没有任何规划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胡乱”修着能过卡车的土路。
L县和c县无奈的向d县有学有样,给提供必要的后勤和部分材料。
他们几个县本来就没打算过能让h县还债。
张宏城亲自带队在外面直到十一月底才回了一趟县城。
主要是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周边几个县府会在市府的带领下去附近的驻军慰问。
驻军有两个团在w县,其中一个还是少见的机械化工程兵团。
军地联欢很热闹,驻军甚至还邀请他们参观了一回军事施工操作——在四十八小时内更换了一座长达六十米的钢架桥。
张宏城和黄县几个各县的头头,看着那台被换下来的旧钢架桥眼里都在冒着精光。
可惜人家工兵团的干部嘴里全是套话,压根不接他们的话头。
问急了就说得请示师部或者军部,反正这东西你们肯定没戏。
h县冬季河里有了水,来年那两万亩棉田就有了保障。
张宏城在县城留了几天,和老书纪一起把留在当地的知青们组织了起来,一小部分进了耿同鹏筹建的火电厂,其余的全部加入新成立的棉垦公司,算是小集体。
当然,知青们日盼夜盼的补习学校也就近在棉垦公司附近成立。
周副书纪眉头一直紧锁。
好家伙,煤矿用了七万、火电厂和洗煤厂的首期工程加起来三十六万,棉垦公司十五万,加上张宏城那边的五十万,这钱咋就这么不经用呢?!
好在在大雪纷飞的十二月里,各县都突兀的停止了给h县的修路队提供后勤和材料。
老杨书纪和周副书纪脸笑得跟荷花似的,而几个友邻县领导的脸色都变得极为精彩起来。
市里和友邻几个县的主要干道几乎都是东西走向,可张宏城这回带着h县的人修的却全是南北向的土路。
而且还东一截西一段的,如同在几个友邻县的北边四处打补丁。
可到了十二月里,大家看着自己的地图都愣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土路从h县的县城向东北延伸出来,借着各县几乎不太使用的北边县道和乡道部分,神奇的走出了一条心电图路线。
“好你个张宏城!”
黄县看着自家地图上新出现的那条红色心电图路线,脑门上的青筋直蹦。
红色路线在过了d县北边、L县西北部和c县西部后,“巧之又巧”的和隔壁市的一处山村的乡间道路连接上了。
而此刻在黄县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省里的报纸。
报纸头条:连山村村民耗费二十年在今年十二月终于打通了山脉!!!
那是一条可以并行两辆卡车的山洞!
黄县咬牙切齿的看着地图路线的末端——红线出了山洞再修一座石桥的话,距离陇海线沿途公路就剩十里不到了!!!
他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巧合?
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