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帝王眸光真挚,眼底只有她一人的倒影,若不是此刻带了些强迫性的举动,温鹤绵就当真要信了他的邪了!
温鹤绵垂下眼,很冷静地去掰他的手:“我没说我要走,陛下要装可怜,也要有个度。”
温鹤绵一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一边面无表情地想,谢琅学习的内容还是太全面了,什么东西都沾点,让人越来越难以应付了。
谢琅倒没真使出多大劲儿,他带着笑意,注视着温鹤绵的动作。
也许就连温鹤绵自己都没注意到,受到影响,她的动作也开始跟着带了几分幼稚,鲜活而生动,让谢琅那点坏心思蠢蠢欲动。
他喜欢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温鹤绵,却也希望,她在自己面前不要一直拘着。
他们不是曾经单纯的师生关系了,温鹤绵不能永远用看孩子的眼光看待他。
“陛下。”温鹤绵警告似的叫了声,乜他一眼,“还不去批折子?”
甩手掌柜当了三年,温鹤绵才不想回来就做苦力,这都是谢琅的分内职责,她插手算个什么事?
谢琅遗憾地收回自己的手:“……这就去。”
至少现在看起来还算听话。
温鹤绵见识过谢琅发疯的模样,轻易也不敢招惹他,见人乖乖回去,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把他拿过来的几本折子看了。
好在除了最开始两封凑数的,后面的折子都很正经,其中一封还是陆子慎上的,说的是北地灾情。
古时天灾多,尤其遇夏逢冬,更是如此,不过陆子慎说的主要不是灾情的事,而是借此说起属地那些藩王。
藩王算是历史遗留问题,多为皇室亲族分封下去,最初是为了均衡各方势力,后来随着他们与中央的联系渐远,就形成了单独的一方势力。
顺帝在位时,藩王们就蠢蠢欲动,奈何当时京中斗争也厉害,谁也不想来蹚浑水,便暂时按下不动了。
宁党一除,京中大洗牌,估计看着谢琅年轻,以为他好欺负,就又开始频繁搞小动作了。
借着安抚流民暗中招兵买马,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温鹤绵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词——削藩。
从来都只是在课本史料上见到过,没想到有一天还要自己亲身经历了。
不对,她现在又不在朝廷当官,怎么考虑也是谢琅的事。
温鹤绵深呼吸,试图止住自己的操心命。
但她不想管,总有人想要她管。
谢琅不知什么时候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务,含笑托腮注视着她:“看见什么了?愁眉苦脸的。”
温鹤绵对现在这只富有攻击性的狼依旧不太适应,蹙了下眉,道:“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削藩?”
谢琅扬眉:“看到了?等再过些日子。”
温鹤绵好不容易回来,谢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再者,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不适合掀起战事。
他既做了打算,温鹤绵不欲多说,抬笔做了批复,又给好生合上了。
谢琅初接手政事时,温鹤绵看他忙,于心不忍,帮着处理过,因此模仿他的字体不算难,只是三年过去,多少有点生涩,希望不要被看出来。
“何必这么麻烦,就算太傅用自己的字写,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谢琅轻声道,“只是掉下山崖,生死不明罢了,有什么流言蜚语,朕都会处理好。”
温鹤绵当然知道他能处理好。
“算了吧。”温鹤绵不是很想看到刚安稳没多久的朝堂又被搅乱。
谢琅若有所思,倏然弯眉:“或者含霜不乐意回朝堂,留在后宫,当朕的皇后也行。”
温鹤绵:“……我拒绝。”
她面色一言难尽,不知道怎么转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谢琅小心思一层层的,永远会出现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谢琅讪笑着收回目光:“好吧。”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谢琅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在温鹤绵面前,也摆不起高高在上的君王架子。
温鹤绵欲言又止。
皇帝陛下变脸功夫也是一绝。
在御书房混过了一上午时间,临近晌午,温鹤绵有点饿了,刚吃两块糕点垫肚子,余光便瞥见来喜在门口探头探脑。
温鹤绵开口:“公公可是有事,为何不进来?”
她话音落下,谢琅也是锐利的一个眼神扫过去。
顶着强大的压力,来喜支支吾吾:“陛下的……药好了。”
来喜隐约晓得,陛下不想让温大人知道这件事,但时辰到了,药不能不喝啊。
“什么药?”
温鹤绵早先就猜到了点,但谢琅不肯透露,她没办法。
来喜垂头装死,不敢直视温鹤绵的目光。
谢琅从容接过话题:“一点补药罢了,来喜,带太傅先去用膳。”
来喜从中听出了浓浓的警告,忙应:“奴才遵命。”
他惆怅地看了眼温鹤绵,真不是不想说,而是陛下不让说啊!
温鹤绵抿了下唇,为了来喜的人身安全考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今日找到端倪,来日总能弄清楚的,不好连累他人。
回去时瞅见宫人端了花盆来来往往,她看了一眼,来喜就解释:“陛下说御花园中有些花不吉利,让铲了重新种。”
温鹤绵大约知道他说的是哪里的花了,她淡淡点头:“陛下开心就好。”
大抵是见她态度冷淡,来喜没忍住小声道:“温大人,容奴才说些真心话,这三年来,陛下时时念着您,过得也不甚舒心。当初您掉下山崖,陛下真的难过了好久好久。陛下明明不允别人说您去了,又担心您受了委屈,便私下立了灵牌,又时常在特殊日子烧些纸钱,每次一待就是一整夜……”
温鹤绵不知道谢琅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听来喜说话,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他,很难过吗?”
远隔千里,温鹤绵知道得不清楚。
来喜点头:“我听霍大人说,当时陛下险些就要跟着跳下去找您,后来被劝了再劝,才慢慢绕到山崖底下去,不眠不休熬了十多天,一回来就晕了,身子亏空得厉害。”
“陛下,是真的很在乎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