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意不再去研究院,无能为力间,她不得不放下了现阶段所有的事。
在家主府,她常常是坐着的,因为站久了她会疼。
钻骨的疼。
她的病也终究掩不住了。
纵使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纵使她很尽力地在掩藏自己的病,可她日渐消瘦的身体和面庞却格外明显。
商辞修发现了,商染也看出来了。
他们年纪不大,可这太明显,他们也比常人都聪明太多。
家主府好像被一层淡淡的阴郁罩笼,若有若无地散发着凋零的气息。
主宅楼里,林舟意坐在沙发上,脸上化了妆,很有气色,但眼里却没什么神采。
她的体重在减轻,眼里的光在一点点消散。
五岁的小商染蹲在她旁边,很沉默,神色藏着难以察觉的不安。
“染染。”林舟意摸摸她的头,“你想什么呢?”
商染抬眼瞧着她,没说话。
没一会儿,商辞修抬着一杯温水回来,沉重着脸色走到林舟意面前,又把另一只手上的药递过去:“母亲。”
林舟意收回手接过药,吃了药又喝了水。
即便吃药没用,但她还是每天都坚持吃药。
只是想让他们安心一些而已。
小商染出去玩的时间变少了许多。
她不再一天只顾着出去浪,把很多时间都留在了家里。
就坐在林舟意旁边,听她说话。
林舟意也知道小商染为什么不出去玩。
但她自己不想这样的。
商辞修推掉了除上课以外的很多事,很多比赛。
甚至他也不常去上课。
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家里。
有的时候遇到家族事宜,他会替家族出面。
再剩下的时间,他和商染一块,坐在林舟意旁边陪她说话。
可林舟意并不希望他们这样。
不希望商染因为她困恼不安,不希望商辞修因为她不去上课,更不希望商允淮不顾他自己的死活不停歇地想办法。
他又把自己关在医学室了。
除了晚上回来陪林舟意的时间,其他时候他都在医学室。
可他虽然在医学室,也安排了人照顾林舟意,还在她常走动的地方装了摄像头,生怕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出什么事。
林舟意知道的,她知道商允淮坐在医学室能看见她。
她也总坐下来抬头看着摄像头的方向,双目静若无波,像在透过摄像头看医学室的商允淮。
到了晚上,商允淮回来了。
他像往日那样,小心翼翼地拥着林舟意睡觉。
想办法让林舟意睡着之后,他自己却彻夜难眠。
夜里,他目光描摹着她一日比一日萎靡的面容,心绞痛,毫无睡意。
不曾睡着,等第二天一早,他又去了医学室。
很久很久,家主府都被无形的死气压着。
也有很多很多人,都在为了林舟意而努力着。
后来,天气转好。
十二月近下旬,国内外医学研究会有了新消息,说找到病症蔓延的抑制办法了。
刻不容缓,商允淮马上带林舟意去了国外研究总部。
经过研究会日夜不停的努力,他们找到了可以减缓林舟意病情蔓延速度的方法。
虽然治不了根,可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终于,商允淮惶惶不安的心和脑子里绷了两个月的弦在那一日,得到了片刻轻松。
但也只是片刻。
后来一段时间,林舟意一直在国外治病。
她的病得到了抑制和减缓,她整个人的气色也慢慢好了些许。
但病情研究仍没有停,她依旧被病痛折磨,只是没那么严重了。
商允淮日日伴在她身旁,后来又命人把商染和商辞修都接了过来。
两人见了林舟意。
她的病房里有向日葵。
是商允淮放的。
向日葵摆放在林舟意病房里的窗边,偶有冬阳洒下来,透着和林舟意身上截然相反的生命气息。
小商染姿势斜斜地坐在她的床边,人往椅背里斜靠着,情绪没有外露,闲散气息也太重。
林舟意看笑了。
眉眼弯弯,有点血色的脸带着春意。
商染扬眉。
从外面进来的商允淮和商辞修也就看到了这一幕。
看到林舟意不同于往日的笑,商允淮的目光不禁定在她脸上,随后脸上又不自觉跟着浮起久违的松意。
商辞修也咧起了嘴角,像小太阳。
没过两天,他回了国。
因为他需要继续学业,商家也需要人。
虽然他才十五岁,可他已经代表家族做过很多事情了。
商家大少爷,天资过人,贵而儒雅,继承了商家几代嫡系子弟作风,在京圈里早已传开。
如今商允淮走不开,商染也还小,京城需要人。
所以他需要暂时离开。
商允淮以旁听顾问的身份短暂加入了医学研究会,和那些人共同钻研林舟意追根溯源的病因。
他天赋的确高,就算此前没学过医,可他看那么多医学书和罕病史,总能以独特的角度找到共通或新奇处。
他的能力,在研究会得到了认可。
也因为这样,他陪林舟意的时间就没那么多了,就小商染一个人每天都在林舟意的病房里坐着,要么打游戏,要么玩玩电脑。
但好的是,林舟意的状态在变好。
宛若冬后回春,朝气拢来。
她好似恢复了,眸中星辰再生。
她下了床,虽然还是会疼,可她的站立时间比之前长了。
她每天都吃抑制药,有一点好转。
后来,研究会说她可以多出去走走,不用待在病房。
病魔缠身,心态也很重要。
所以在可以走动的时间里,她出去转了转,身旁还有商染作伴。
离研究会不远,就在附近。
她笑着,像以前一样和商染说话,给她买她喜欢的,和她打游戏,去玩滑板。
但商染不让她玩。
“染染,那我玩轮滑可不可以?”林舟意蹲下来跟她商量似的。
商染人小,脾气还挺不好惹,语气也懒懒散散:“不行。”
“就一会儿。”林舟意笑吟吟的。
商染一脚踩上滑板:“我会告状。”
“……”
把告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林舟意嘴角微撇,放弃了。
她站起身来,双手覆在身后,轻步伐地朝商染走去。
傍晚,商允淮从研究会过来接她们。
看见林舟意好转的样子,他的心比任何一日都安定。
“阿淮。”林舟意回眸叫他。
他上前去牵她。
商辞修也常打电话过来,跟林舟意说很多很多话,跟商允淮说家里的事,又找话跟商染聊天。
除此外,深入研究不停,江铤那边也在继续查温子尧的踪迹。
这个人很能躲,前些年还能轻易找见,可现在突然消失了。
但江铤却依旧在全力追查。
十二月底,商辞修来国外和商允淮三人一起跨年。
一月初,他又回了国。
研究会的研究又得到了一点好的结果,林舟意的抑制药改良了,效果更好了一些。
也因为如此,她的状态比上个月好了一些。
她出院了。
商允淮腾出了时间陪她,带她去散心,看着她吃药,一点点看着她好转。
那段时间国外刚好有个世家晚会邀请了他们。
林舟意和商允淮去了,带着商染。
这个晚上,林舟意穿上了许久没穿过的长裙,白色,像月光一般,皎洁到带了一丝神性,却又令人望而却步。
商允淮始终在她旁边,面容清冷,却又在面对她及商染时会不自觉浮起笑。
这一夜,Z国那个顶尖世家的家主和其夫人带着神秘的小小姐出席,成了许多世家很长一段时间的茶后谈言。
在国外待了很久,病情得到了有效阻抑。
本以为事情能够很顺利,可以彻底把林舟意的病治好。
但研究会遇到了瓶颈,一个可怕的瓶颈。
他们走不下去了。
林舟意的病停留在了仅仅只是遏制这个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