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管。
必然会留下把柄。
把柄留多了，会成为王守敬晋升的障碍。
方孝孺坚守的大义，王守敬未必认可。
但只要欠了恩情，他无法袖手旁观。
皇帝也在看着！
王守敬的每一步，都将影响着未来。
他骑乘一匹骏马，鞍缰一尘不染。
马蹄一轰，去往京城。
王守敬第一次拜访朱高炽府，没想到被门人告知，公子不在府中。
等到小厮辗转通报，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朱高炽也很震惊，所谓的府邸不过是一处别院罢了，他几乎没有去过。
没想到王守敬竟会在这种时候造访。
“志恒来了，怎么不提前打招呼？”
朱高炽领着王守敬入了小院，盆花秀石，甚属幽雅。
他们坐在亭里小憩，侍女斟茶上来。
王守敬躬身接饮，开门见山道：
“在下有一件事，要麻烦朱兄。”
朱高炽不禁一愣，他挥了挥手，侍女、仆役将果碟酒菜摆在案上后，纷纷退下。
“志恒遇到了什么麻烦？”
“为兄在京城，也认识一些显贵，或许能够帮上一点小忙。”
朱高炽含笑以应。
“在下想看看吏部关于我的履历，不知朱兄有没有门路？”
履历，古时也称“脚色状”。
“初入仕，必具乡贯、户头、三代名衔、家口年齿、出身履历。”
一般交由吏部掌管，还会记录一些考核状况。
后来张居正推行“考成法”，规定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
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
朱元璋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京察”，考察京官。
“小事一桩。”
朱高炽一口答应下来。
王守敬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朱高炽办不到，他只能去夏原吉处碰碰运气，亦或者直接前往吏部。
如此耗费的人情，可就大了。
忽然！
朱高炽似乎想到了什么。
莫非王守敬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方孝孺门生故吏中的一员？
这……
他迟疑了片刻，反复地思索。
倘若王守敬知道了是方孝孺提拔他为句容县令，会不会引发某种无法掌控的变故？
朱高炽心脏“咯噔”一下，好奇地询问道：
“志恒，你为何突然想看履历了？”
王守敬嘴角袒露苦涩的笑意，旋即坚定道：
“实不相瞒。”
“我很想知道，当初是谁提拔我为句容县令。”
“按照我举人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一步升迁。”
“此乃大恩……”
他点到即止。
朱高炽心中已经了然，暗忖：
志恒啊志恒！
你这是何苦呢？
知道了又能如何？
装糊涂，难道不好吗？
朱高炽不动声色，忧虑道：“志恒，你不怕惹来麻烦吗？”
王守敬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起初以为，等到时间长了，恩人会自己出现。”
“可如今我都要去往宁波府上任了，不能如此稀里糊涂。”
“不如早做个了断，往后好为朝廷、为陛下经营地方。”
朱高炽露出恍然之色。
只是此间答案，恐怕不会如王守敬所愿。
不知者无罪。
朱棣提拔王守敬为宁波知府，已经展示了他大度的一面。
睁只眼，闭只眼。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倘若王守敬知道了此事，无论怎么抉择，都会在朱棣心中留下芥蒂。
除非，王守敬能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妥善地解决这件事，不留祸患。
可哪有这么简单？
朱高炽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又以什么身份进行提醒？
这是一个火坑啊。
看着王守敬稀里糊涂，往里面跳。
朱高炽心里有点不好受。
“我去托关系，为志恒调查调查。”
他决定再深思熟虑一番，如果情况不对劲，干脆瞒天过海。
现在人人都争着抢着和方孝孺撇清关系，哪有人主动送死的？
为了防止王守敬到处乱跑，朱高炽叮嘱道：
“志恒先在此住下，等我消息。”
“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到处打听，容易犯忌讳。”
王守敬感激地点头，对朱高炽长揖一礼。
朱高炽一时心慌，竟没了主意。
他匆匆去往寺庙，请教姚广孝。
“王守敬要查看履历。”
“如此一来，他和方孝孺的关系，必须摆在明面上了。”
“我不能坐视不管，让他往火坑里跳。”
“我爹什么脾气，大师应该比我清楚。”
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初是姚广孝提醒朱高炽去句容一探。
现在怎么都要兜底。
姚广孝面容沉静，没有丝毫的慌乱。
“殿下稍安勿躁。”
“你的忧虑，不过是担心王守敬解决不了麻烦罢了。”
“可殿下有没有想过，或许王守敬已经猜到了其中关键呢？”
朱高炽一愣，追问道：“什么关键？”
“他怀疑是方孝孺暗中提拔了他，只是想从吏部的卷宗中确认罢了。”
“以王守敬的聪慧，肯定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姚广孝慧眼如炬，能够看穿一切。
朱高炽浑身一震。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他真的“庸人自扰”了？
“大师。”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要是真的捅破了这一层关系，后续可就很难挽回了。”
朱高炽心神沉重。
“只要你小心一点，陛下又怎么会知道？”姚广孝一针见血道。
朱高炽恍然大悟。
好像。
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只要替着隐瞒，就足够了。
可王守敬知道了真相，最终会怎么做？
朱高炽隐隐又多了一份忧虑，他的仁善刻在骨子里。
“殿下完全可以当成，这是对王守敬的考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抉择。”
“王守敬值不值得为陛下所用，为殿下所仰仗。”
“这一场考验，至关重要。”
姚广孝成竹在胸，看待问题十分通透。
君臣能否通力协作，是需要互相考验的。
朝堂上、君臣之间，没有绝对的信任。
王守敬年纪轻轻，要完成宏图伟愿，要获得凌驾六部之上的地位。
就必须经历一道道槛。
朱高炽也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但只有他参与，效益并不大！
何不将他的便宜老爹，引入局中？